第1章 锦途伊始困厄多

  • 情弦佳人
  • 茂蕤
  • 2197字
  • 2025-03-20 19:36:56

贺苏锦攥紧缴费单,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走廊里的穿堂风拂过她那件洗得发黄的衬衫下摆。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银行卡余额:327.6元,距离下个月的学费还差两个零。

她盯着艺术系公告栏里“文物鉴定直播大赛”的海报,奖金后面跟着的五个零让她眼眶发酸。

“这年头连赝品都包装成网红了。”隔壁寝室传来沈清歌娇俏的笑声,几个女生簇拥着这位当红小花从她身边走过。

沈清歌镶着水钻的指甲故意划过海报,“某些人不会真以为能靠破烂翻身吧?”

深夜十一点,贺苏锦蹲在宿舍消防通道里调试二手补光灯。

手机支架在窗台摇摇欲坠,映照出她额头上的薄汗——这是她用三个月的早餐钱换来的直播设备。

然而,直播开播瞬间涌入的不是观众,而是铺天盖地的弹幕:

“骗子滚出鉴宝圈!”

“上次说元青花是赝品的翻车货!”

她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看着右上角的观看人数从3暴涨到3000。

这不对劲,新号首播不可能……

“大家看这幅《洛神赋图》摹本!”她突然提高声音,指尖在屏幕前微微颤抖。

弹幕突然静止——画面里正是某博物馆正在展出的“宋代摹本”,而她敢拿命打赌,真迹此刻应该躺在台北故宫的恒温舱里。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那种熟悉的眩晕感又来了。

自从半年前母亲在画廊昏倒后,她每次触碰古画时总能看到细若游丝的金色脉络。

此刻,那些金线正在摹本边缘诡异地扭曲,仿佛被火舌舔舐的绢帛。

“右下角题跋的‘宣和’连笔,”她呼吸开始急促,“宋徽宗用印习惯是……”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突然炸开细碎的金星。

弹幕中突然跳出一条醒目的留言:“主播敢不敢鉴定一下沈清歌上周拍下的唐寅扇面?”

直播间人数瞬间突破一万。

贺苏锦咬破舌尖,咽下口中的血腥味,看着管理员发来的连麦邀请。

当沈清歌戴着梵克雅宝耳环的脸出现在分屏时,她终于明白那些水军是从哪儿来的了。

“听说苏锦妹妹在找赞助?”沈清歌转动着手里的洒金扇面,孔雀蓝缂丝衬得她的指甲更加艳丽,“要是你能说出这幅画的……”

“三秒。”贺苏锦突然打断她,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金芒。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报出一串经纬度坐标:“东经139°41',北纬35°41',昭和二十三年梅雨季,松本清张在神奈川疗养院用左手补的色。”

满屏“哈哈哈”的弹幕戛然而止。

沈清歌的假睫毛抖了抖,扇面边沿被她掐出了折痕。

贺苏锦盯着画面里那抹不自然的靛青色——只有被暴雨泡过的矿物颜料才会在紫外线下显出这种死寂的蓝色,就像母亲病危那晚监护仪的颜色。

直播间突然下起了礼物雨,某个ID扔了十个嘉年华。

贺苏锦顾不上看不断攀升的收益条,她眼前已经出现重影,耳膜嗡嗡作响。

她最后瞥见的是沈清歌突然黑屏的连麦窗口,和一条带着樱花头像的私信:

“明早十点,江宁路77号见。”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沈清歌将镶钻手机狠狠砸向化妆镜。

碎片划破了她新做的美甲,鲜红的甲油顺着裂纹渗进梳妆台的缝隙,像极了某幅古画上的朱砂印。

她看着满地狼藉,嘴角上扬,拨通了某个加密号码:“通知陈导,他要找的文物顾问……我有人选了。”无需修改

沈清歌摔碎的手机在羊绒地毯上震了三下,贺苏锦的直播间正被血红弹幕吞噬。

“骗子”两个字像毒藤蔓爬满屏幕,有个机械音账号反复刷着:“她连美院校考都没过!”

贺苏锦的指甲陷进掌心,补光灯烤得她后颈发烫。

那些说她伪造母亲病历的弹幕刺得视网膜生疼,她突然抓起桌上的青花瓷片——这是去年在景德镇旧货市场捡的破碗底。

“看釉面气泡。”她将瓷片怼到镜头前,呼吸带着颤音,“元代麻仓土烧制的气泡……”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旁人看不见的金线正在釉层下游走,勾勒出洪武三年的梅雨季节。

潮湿的柴窑里,老师傅咳嗽着添最后一捆松枝。

弹幕突然飘过条蓝色弹幕:“气泡分布符合苏料特征。”ID是“子轩听雨”。

贺苏锦还没看清,更多专业术语如利剑劈开谩骂:“胎体露胎处火石红自然,接底工艺明显是明初手法。”

满屏血红突然褪色,管理员开始批量封号。

贺苏锦瞥见那个蓝色ID在弹幕池游刃有余地科普:“……所以这瓷片至少值五位数。”她喉咙发紧,这分明是今早蹲在图书馆啃了三天《中国陶瓷史》才理清的冷门知识。

“谢谢子轩老师。”她借着调整镜头拭去眼角水光,没看见屏幕那端陈子轩推了推金丝眼镜——他刚结束威尼斯影展评审,西装口袋里还塞着没拆封的镀金邀请函。

当最后一件青铜爵被鉴定为西周真品时,贺苏锦眼前已经蒙着层灰雾。

那些金线化作钢针刺入瞳孔,她不得不扶着窗台才能坐稳。

直播间观看人数突破十万的瞬间,某条金色弹幕突然炸开:“主播敢不敢开X射线模式?”

满屏礼物特效中,贺苏锦摸到保温杯的手抖得泼湿裙摆。

这是某拍卖行最新研发的透视鉴定功能,需要同时分析三百层图层数据。

她望着右上角不断跳动的打赏金额,咬破的舌尖泛起铁锈味。

“麻烦关掉美颜滤镜。”她声音发飘。

当X射线光束扫过青铜爵兽面纹的刹那,数千条交错的金线在她视网膜上爆开。

那些象征着岁月侵蚀的裂痕突然活过来,扭曲成某种古老的图腾。

“左耳内侧……”她指甲掐进大腿维持清醒,“有范铸法特有的垫片痕迹……”喉咙突然涌上腥甜,直播间突然天旋地转。

在彻底黑屏前,她隐约听见有个温润男声说:“已联系校方垫付学费。”

三天后的深夜,贺苏锦在消毒水味道中醒来。

医院电视正重播她的直播切片,#素人鉴宝师打脸顶流#的词条挂在热搜第七。

床头放着烫金邀请函,火漆印是朵半凋的玉兰花。

“邬氏春季拍卖会特邀顾问”的字样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附页用瘦金体写着:“携瓷片赴约。”她摸到瓷片内侧经年累月的茶渍,那里藏着她从未示人的秘密——某个雨夜,母亲曾用它在宣纸上勾勒出相似的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