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白衣择

  • 寒江弈
  • 傲思咖
  • 2449字
  • 2025-04-02 09:26:01

卯时的九皇子府飘着艾草熏香,裴照雪立在垂花门边数砖缝,第三块地砖的糯米灰浆里嵌着粒胡椒——与工部箭楼梁木蛀孔中的香料同源。檐角铜铃被晨风撞出细碎清响,陆九川蹲在对面马厩草垛后,嘴里嚼着半根甘草梗,粗布短打前襟沾满干草屑,活像只偷懒打盹的狸奴。

“先生今日这袍子,倒是白得晃眼。”周珩披着件玄色蟒纹氅衣跨出门槛,腰间蹀躞带缺了象征皇子身份的螭纹玉扣,取而代之的是半截靛蓝丝绦。他掌心托着个掐丝珐琅盒,盒内黑丸泛着蛤蜊光泽,苦杏仁味混着硫磺气直钻鼻腔。裴照雪袖中银针滑入指缝,针尖在盒沿一刮,带起星点白霜——砒霜提纯时特有的结晶。

陆九川突然在草垛后猛咳,咳声震得檐下宿鸟惊飞。一只灰雀撞上书房支摘窗,窗纸破洞处漏进缕天光,正照在周珩靴尖——金线绣的云纹里缠着半根靛蓝丝线,与暗道壁画上的断剑徽记如出一辙。裴照雪屈指弹飞药丸,黑丸“当啷”坠入石阶裂缝:“殿下这药方,差一味陈年艾灰。”

话音未落,两名小太监抬着鎏金炭盆趋近,盆内银骨炭爆出几点火星。周珩广袖一展,袖口金线突然绷断,缠住裴照雪腕间:“先生这脉象,倒像练过龟息功。”裴照雪银针反刺金线,针尖挑断丝缕时带出星点盐粒——与暗道壁灯中的白矾结晶同源。陆九川趁机弹出手里甘草梗,梗芯精准射入炭盆,艾草灰混着硫磺粉“滋啦”腾起蓝烟。

“第二试,辨毒。”周珩指尖叩了叩紫檀案,案上青瓷碟内盛着三盏酒液,色如琥珀、绛紫、靛蓝。裴照雪俯身细嗅,绛紫酒盏边沿沾着星点鱼鳞——陆九川昨夜在护城河摸鱼时指甲缝里嵌的腥气还未散尽。陆九川贴着窗根挪步,靴底在青砖蹭出条硫磺痕,断剑鞘尖悄然挑开窗栓。

穿堂风忽地卷起幔帐,裴照雪灰鼠裘扫过案头,袖风带翻砚台,松烟墨泼湿周珩袍角。墨渍遇金线绣纹泛出靛蓝,活像条吐信的蛇。“好墨!”周珩抚掌大笑,翡翠扳指裂痕处渗出血丝,在案面拖出条歪扭的“七”字。陆九川趁机翻窗而入,怀里的半块冻梨核“骨碌”滚到炭盆边,佯装拾核时断剑鞘尖挑开酒盏底座——靛蓝酒液渗入案缝,显出台州卫所的暗桩标记。

“第三试,验衣。”周珩广袖轻振,两名宫娥捧来素白锦袍,衣襟处银丝暗绣的仙鹤振翅欲飞,左翅第三根飞羽却少绣半针。裴照雪指尖抚过鹤眼,苏绣经纬间藏着极细的银丝,交织成北疆舆图的暗纹。陆九川突然捂着肚子哀嚎:“哎哟这甘草吃岔气了!”踉跄撞向宫娥,袖中滑出的腌萝卜汁正泼在锦袍下摆——水渍晕染处,“幽州”二字墨痕赫然显现。

周珩突然抬脚踩住袍角,蹀躞带铜环缺了一枚,豁口处黏着星点白矾末:“先生可知,二十年前镇北侯府灭门那夜,也有人穿过这般白衣?”裴照雪银针钉住袍襟,针孔透光显出密麻凿痕——与工部箭楼梁木上的斧凿纹严丝合扣。陆九川反手将冻梨核投入酒盏,果肉焦香混着硫磺臭腾起:“殿下这待客酒,比西市掺水的假醪糟还呛人!”

府外忽传来骤急梆子声,陆九川贴着地滚向角门,靴底在青砖蹭出条硫磺痕。裴照雪袖中银针串着三样铁证:带毒药丸、靛蓝酒液、凿痕衣袍。晨光爬上飞檐时,九皇子府的灯笼晃了晃,映得那“七”字血痕如蜈蚣钻入砖缝。

素白锦袍的银丝鹤纹在晨光下泛着冷光,裴照雪指尖抚过衣襟暗绣的北疆舆图,苏绣经纬间的靛蓝丝线遇光显形,勾勒出废弃烽燧堡的轮廓。周珩的蹀躞带铜环“当啷”磕在案几上,豁口处黏着的白矾末簌簌洒落,混入陆九川泼洒的腌萝卜汁里,“滋啦”腾起缕缕蓝烟。

“二十年前那件白衣,可没这般精致的绣工。”周珩广袖扫过案头,袖口金线突然缠住裴照雪腕间。陆九川蹲在窗棂上啃冻梨核,果肉碎渣掉进靛蓝酒盏:“殿下这衣裳料子金贵,蹭上萝卜汁可不好洗!”话音未落,断剑鞘尖已挑开锦袍夹层,一截靛蓝麻绳绞着半张黄麻信笺飘落——朱砂批注的“腊月初七”缺了横笔,墨渍晕染处现出蜂窝状的斧凿纹。

裴照雪银针钉住信笺,针尖刺透“断剑盟”三字,针孔透光显出密麻凿痕——与工部箭楼梁木上的刻纹严丝合扣。周珩突然屈指弹响案几暗格,二十枚铁蒺藜天女散花般激射。陆九川反手扯下幔帐当盾牌,粗麻布被铁刺扎成筛子,破洞处漏进的天光恰映出裴照雪袖中银针轨迹——三枚针尾棉线缠住梁上垂落的艾草绳,借力腾身避开蒺藜阵。

“陆兄这眼力,倒该去户部当个验账先生!”周珩冷笑一声,翡翠扳指裂痕处渗出血丝,在青砖上拖出歪扭的盐车路线。陆九川甩出冻梨核,果核正卡住暗格机关:“九殿下这暗器匣子,比西市杂耍班子还花哨!”酸汁溅在扳指裂痕处,血丝遇盐粒凝成霜花,活像幅微缩的北疆雪景图。

檐角铜铃骤响,裴照雪灰鼠裘扫过炭盆,银骨炭爆出火星引燃信笺。焦褐灰烬飘向窗外,恰贴上巡夜侍卫的灯笼纸——“幽州”二字墨痕在火光中显形。陆九川趁机窜上房梁,断剑鞘尖勾破承尘,簌簌落下的尘灰里混着星点硫磺末:“好家伙,这屋顶藏的药粉,够炸翻半条街!”

周珩广袖猛震,袖中滑出把乌木戒尺劈向承尘。朽木应声而裂,二十枚蜡丸天女散花般坠落。裴照雪银针连发,针尖挑破蜡衣,焦褐信笺碎片如秋叶纷飞——每片都写着“乙未库藏箭十万”,朱砂批注的“十”字却缺了横竖交接处,活像被虫蛀空的梁木。

“殿下这账本记得,比我的裤兜还漏风!”陆九川贴着梁柱滑下,断剑鞘尖挑起块青砖——砖背“天佑裴氏”的刻痕被尘灰糊住半边。裴照雪袖风卷起蜡丸残壳,硫磺臭混着桐油味直冲鼻腔,灰鼠裘下摆扫过之处,青砖缝里的盐粒遇热凝成歪扭的“雪”字。

府外忽传来骤急梆子声,陆九川踹翻炭盆,火星引燃垂落的幔帐。周珩戒尺劈空斩断火舌,尺面工部监造印记遇热显形——凿痕深浅与箭楼梁木如出一辙。裴照雪银针钉住最后一片灰烬,针孔透光处密麻纹路拼出半幅北疆驻防图,正与锦袍暗绣的烽燧堡位置重合。

“好个烽火传衣!”周珩突然撕开氅衣内衬,玄色绸缎上靛蓝丝线绞成的盐车路线遇火光泛红。陆九川反手将腌萝卜掷向氅衣,汁水溅在丝线上“滋滋”冒烟:“殿下这衣裳改得,比染坊学徒还糟践料子!”

护城河方向忽传来闷响,裴照雪踏着窗棂掠出书房,袖中银针串着三样铁证:凿痕信笺、硫磺蜡丸、染毒丝线。陆九川蹲在墙头啃完最后一口冻梨,断剑鞘尖在瓦当上刮出个“九”字,冰屑溅落处,九皇子府的灯笼在晨雾中晃了晃,映得那“雪”字盐痕如凝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