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的九皇子府飘着沉水香,裴照雪立在书房多宝格前,指尖抚过一尊钧窑笔洗的冰裂纹——釉层裂隙里嵌着星点盐粒,与工部箭楼墙砖上的残留物同源。烛火忽地一晃,陆九川倒挂在檐角,裤管裂口处粘着靛蓝漆屑,晃悠着冲窗内比划三根手指,活像只被风干的蝙蝠。
“先生该换药了。”小太监托着漆盘轻叩门扉,盘内青瓷碗盛着黑稠药汁,碗底沉淀的辽东参须结着白霜。裴照雪银针挑开碗沿,针尖沾了星点硫磺末:“这参怕是在慈宁宫地窖闷久了。”话音未落,檐外忽传来瓦片碎裂声,陆九川的断剑鞘尖勾住鸱吻,惊飞两只宿夜的乌鸦。
书房暗柜第三层抽屉的铜锁锈迹斑斑,锁眼黏着粒胡椒——与工部主事靴底的香料同款。裴照雪推开暗格,一叠泛黄账本散出霉味,纸缘被蠹虫啃出“乙未”字样。陆九川翻窗而入,靴底在青砖上蹭出靛蓝痕,怀里的半块冻梨核正砸中烛台,蜡油泼在账本上,“腊月初七兑盐三万斤”的墨迹遇热泛出靛蓝。
“九殿下这书房,比西市当铺还藏货!”陆九川蹲在博古架旁啃芝麻糖,糖渣掉进景泰蓝香炉,惊得炉灰里窜出只潮虫,壳纹竟似微缩的北疆舆图。裴照雪银针钉住潮虫,针尖挑破虫腹,黏液混着硫磺味漫开。廊下忽传来脚步声,他反手将账本塞进灰鼠裘夹层,袖中银针已刺入烛芯,爆出团靛蓝火星。
周珩披着玄色大氅踏入书房,氅角金线绣的蟠螭缺了尾,露出半截靛蓝丝线。他屈指叩了叩多宝格,格内玉雕貔貅的眼珠“咔嗒”弹出,竟是颗裹蜡的药丸。“先生可知,这貔貅是镇北侯旧藏?”他指尖在蜡丸上一刮,苦杏仁味混着盐气散出,与慈宁宫菩提子孔洞的残留物如出一辙。
陆九川贴着房梁挪向气窗,断剑鞘尖勾破窗纸,月光漏进一线,正照在多宝格暗屉的铜钥上——匙齿纹路与工部主事身上搜出的严丝合扣。裴照雪突然剧烈咳嗽,帕上“血迹”甩向周珩氅襟,茜草汁遇蜡丸“滋啦”冒烟。陆九川趁机甩出冻梨核,核上牙印卡住铜钥锁眼,“咔嗒”弹开暗屉,二十封火漆密信天女散花般坠落。
“殿下这病,得用猛药。”裴照雪银针挑破蜡丸,黄麻信笺上的焦褐字迹连成北疆盐车路线。周珩广袖一展,袖口金线突然绷断,缠住陆九川脚踝,将他从梁上拽落。陆九川凌空抛出手中的芝麻糖,糖块正粘住周珩的翡翠扳指,裂痕处的血丝在信笺上拖出个“七”字。
更夫梆子敲过三响,陆九川贴着墙根窜向马厩,裤管靛蓝漆屑蹭在白石栏上,活像条蜕皮的蛇。草料堆里埋着半截断剑,剑柄缠布褪色处现出“腊月初七”墨迹。裴照雪踏着游廊阴影尾随而至,袖中银针串着三样新证:蜡丸残壳、密信碎片、硫磺潮虫。
马槽底部忽传来刨土声,陆九川掀开木板,底下压着口樟木箱——二十柄靛蓝麻绳捆扎的断剑寒光凛冽,剑格篆文与箭楼梁木刻字同源。裴照雪灰鼠裘扫过剑身,袖风惊动厩马,马蹄铁撞翻灯笼,火光映得剑刃上的盐渍如霜。
“这马厩改叫剑冢得了!”陆九川抄起断剑鞘尖剔牙,剑锈混着草料渣“呸”地吐出。周珩的脚步声骤近,他反手将冻梨核塞进马嘴,惊马扬蹄踢翻草料堆,硫磺粉混着靛蓝染料腾起毒雾。裴照雪银针连发,针尾棉线缠住马辔,惊马拖着樟木箱撞破后门,箱内断剑“哗啦”倾泻,在官道石板上拼出个歪扭的“雪”字。
断剑在官道石板上刮出串火星,硫磺粉混着靛蓝染料腾起的毒雾中,裴照雪灰鼠裘一卷,袖中银针钉住三柄飞射而来的断剑。剑身倒插成三角阵,正拦住周珩近卫的追路。陆九川窜上道旁槐树,裤管裂口灌进夜风,冻得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落满枝残雪,正糊了追兵一脸。
“这喷嚏打得比爆竹还响!”陆九川摸出怀里的石灰包,撕开口子往下一扬。白雾混着硫磺气呛得马匹扬蹄嘶鸣,近卫的佩刀“当啷”砍中树干,刀刃豁口处黏着星点白矾末。裴照雪银针挑开樟木箱残片,箱底压着半张焦黄账页,墨迹“腊月初七兑盐”的“七”字缺了横笔,活像条冻僵的蚯蚓。
周珩的玄色大氅扫过满地断剑,翡翠扳指裂痕处渗出的血珠滴在账页上,晕开靛蓝的“乙未”字样。陆九川蹲在树杈上啃芝麻糖,糖渣掉进近卫衣领:“军爷尝尝?甜得能齁死耗子!”近卫抓痒般扭动时,裴照雪袖风已卷走账页,银针钉入石板缝,针尾棉线缠住周珩氅角金线。
马厩方向忽传来闷响,二十匹惊马拖着空车架撞向府墙,车辕上挂的“工部特供”木牌碎成三截。陆九川眼尖,断剑鞘尖挑起木牌残片,背面黏着蜡丸残壳——与书房貔貅眼珠里藏的如出一辙。裴照雪灰鼠裘扫过马槽,草料里蜷着条僵死的百足虫,虫腹鼓胀处裂开细缝,露出半截素帕残角。
“殿下这马养得金贵,连虫都吃丝绸!”陆九川甩出素帕残片,帕角仙鹤右翅正接上慈宁宫旧帕的缺口。周珩广袖一展,袖中滑出把淬毒匕首,刀柄缠布褪色处现出“天佑裴氏”的篆文。裴照雪银针钉住匕首刃口,针尖沾了毒液往石灰包上一抹,“滋啦”腾起蓝烟:“辽东乌头混蛇毒,殿下这配方倒是新鲜。”
巡城御史的灯笼光晃进府门,陆九川反手将樟木箱残片塞进马嘴。惊马扬蹄踢翻灯笼,火光引燃草料堆,硫磺粉遇热“噼啪”炸响。裴照雪踏着火舌掠过马厩,袖中银针串着四样铁证:蜡丸残壳、毒虫尸骸、素帕残片、账页焦角。陆九川趁机翻出府墙,靴底靛蓝漆屑在雪地上拖出条细痕,活像蚯蚓钻过的泥道。
周珩的冷笑混在夜风里:“先生以为这些玩意儿出得了九皇子府?”他屈指弹响玉带扣,檐角忽窜出十名弩手,箭镞泛着靛蓝幽光。陆九川摸出最后半块冻梨核,咬开果肉挤出汁水,往箭镞上一甩:“军爷的箭镞生锈了,给您擦擦!”汁水遇毒“滋滋”冒烟,弩手慌忙弃弓,箭筒滚落满地。
裴照雪银针连发,针尾棉线缠住院中古柏枝干,借力荡过弩阵。断剑鞘尖挑开箭筒暗格,里头塞着的黄麻纸写着“腊月初七,箭支五千”,朱砂批红处盖着工部主事私印。陆九川贴着墙根窜向角门,忽踩中块松动地砖,底下暗格里码着二十枚蜡丸,腥气冲得他连打三个喷嚏。
“九殿下这地砖,比我的裤兜还能藏货!”陆九川撕开衣摆裹手,抓起蜡丸往追兵堆里砸。蜡衣遇火炸开,骨粉混着硫磺灰迷了弩手眼。裴照雪灰鼠裘扫过箭阵,袖风卷起满地断箭,箭镞靛蓝毒液在青砖上汇成个歪扭的“雪”字。
更夫梆子敲过四响,周珩拂袖转身,氅角金线突然绷断,缠住陆九川脚踝。裴照雪银针疾射,针尖挑断金线,线头缠着的翡翠扳指“当啷”坠地,裂痕处血丝渗入雪泥。陆九川趁机翻出府墙,怀中断剑鞘尖勾住榆树枝,荡过护城河时惊起群夜鹭,羽翼拍散河面薄冰。
裴照雪踏着屋脊疾行,袖中银针串着的铁证在月色下泛着幽光。九皇子府的灯笼渐远,陆九川蹲在河岸嚼着冷芝麻糖,断剑鞘尖在冰面上刻出个“九”字,冰屑溅起的水珠凝成盐粒,正与账页上的笔迹同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