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强行将妹妹拖回岸上。许小荷没有反抗，但她的身体冰冷得不似活人，皮肤上沾着那种熟悉的绿色黏液。回到屋里后，她立刻陷入沉睡，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许墨坐在床边，盯着妹妹苍白的面容。从水怪巢穴救回她已经三天了，表面上她正在康复，但夜里总会梦游去湖边。更可怕的是，许墨注意到她的指甲开始变硬、变尖，耳后出现了几乎不可察觉的鳞片。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赵大爷站在晨光中，脸色凝重：“快去看看，其他被救回来的人...出问题了。“
村里临时搭建的医棚中，四名获救者的情况比许小荷严重得多。李老三的皮肤已经大面积出现鳞片化，手指间长出了蹼状物；张寡妇的头发脱落了大半，露出布满绿色血管的头皮；两个年轻渔民则完全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嘶哑的低鸣。
林婆婆正在为李老三敷药，但草药似乎毫无作用。“毒素在他们体内变异了，“老人声音颤抖，“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这是诅咒。“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巡检站在那里，官服皱巴巴的，眼中布满血丝。自从前天亲眼目睹水怪在湖心翻腾后，这位曾经傲慢的官员就像变了个人。
“那不是普通的怪物，“周巡检走进医棚，避开那些变异的村民，“县志里有记载...三百年前，大泽湖是有守护神的。“
许墨皱眉：“守护神？“
“后来村民不再祭祀，还杀死了它的使者...守护神就变成了索命的恶鬼。“周巡检从怀中掏出一本发黄的古籍，“我连夜从县衙档案室找出来的。“
许墨接过古籍，上面记载着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大泽湖曾经有一位“湖神“，村民每年要向它献祭牲畜以换取渔获丰饶。有一年大旱，村民偷吃了祭品，还杀死了湖神派来警告他们的“使者“—一个身上长鳞的人。当晚，湖神发怒，掀起巨浪淹没了半个村庄，并诅咒说村民的后代都将变成“鳞人“，永世为奴。
“荒谬！“林婆婆打断道，“那只是吓唬人的传说。“
“那你怎么解释他们？“周巡检指着病床上正在变异的村民，声音尖利，“还有昨晚湖边的动静？全村人都听到了！“
许墨想起昨夜从湖心传来的低沉鸣叫，那声音不像任何已知生物，却让他血液凝固、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更可怕的是，睡梦中的许小荷竟然在回应那种鸣叫，喉咙里发出类似的声音。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周巡检抓住许墨的手臂，“我已经上报知府，请求派兵清剿。“
“怎么清剿？“许墨甩开他的手，“用刀剑对付那种东西？“
周巡检的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用火药。足够多的火药可以把整个湖底炸平。“
屋里一片死寂。赵大爷第一个打破沉默：“你疯了！炸湖会引发洪水，下游的村子都会被淹！“
“总比全变成怪物强！“周巡检尖叫道，“你们没发现吗？那东西在把人类变成它的同类！下一个可能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许墨低头看着古籍上的插图——一个半人半鱼的生物被村民用鱼叉刺死的画面。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水怪不是普通的野兽，而是有记忆、会复仇的古老存在。而他们刚刚从它巢穴中救出“食物“，无疑再次激怒了它。
“给我一天时间，“许墨突然说，“让我试着和它沟通。“
周巡检大笑：“你？一个渔夫？“
“我妹妹和它之间有某种联系，“许墨坚持道，“也许能找到不流血的办法。“
“一天。“周巡检竖起一根手指，“明天这个时候，工部的爆破队就会到达。如果你失败了...整个湖区将被炸成废墟。“
周巡检离开后，赵大爷忧心忡忡地看着许墨：“孩子，你打算怎么做？“
许墨翻开古籍最后几页：“这里提到湖神曾经接受谈判。如果有'纯净之人'作为使者...“
“你想让小荷去和那怪物谈判？“林婆婆厉声打断，“她现在的状态连清醒都困难！“
“不，“许墨摇头，“我是说我自己。如果按照记载，湖神最初是保护村民的，那么它的愤怒可能源于背叛。如果我们能重新建立信任...“
“太危险了，“赵大爷摇头，“那东西现在只想复仇。“
许墨望向窗外平静的湖面：“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回到家中，许小荷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梳理头发。看到许墨进来，她露出虚弱的微笑：“我又梦游了，是不是？“
许墨坐到妹妹身边，注意到她悄悄把右手藏在身后。“给我看看。“他轻声说。
许小荷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右手。她的指尖已经部分粘连，指甲变得厚而尖利，皮肤上覆盖着细小的鳞片。
“它在改变我，“许小荷的声音颤抖，“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血液里说话。“
许墨心跳加速：“它说什么？“
“它说...我们是叛徒的后代。“许小荷的眼中闪过一抹绿光，“三百年前，我们的祖先杀死了它的孩子。现在它要收回所有欠债。“
许墨想起古籍上的记载，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么水怪——或者说湖神——不是在随机攻击人类，而是在有选择地复仇。
“它还说了什么？“
许小荷的眼神变得恍惚：“它说...月圆之夜，当湖水变成银色时，所有的鳞人都将回归。它将掀起大浪，淹没村庄，就像当年一样...“
许墨握紧妹妹的手：“我不会让这发生的。“
“哥，你不明白，“许小荷突然激动起来，“它不只是怪物...它是活了几百年的古老存在。它记得每一笔血债，每一个背叛它的人的脸...包括我们的曾曾祖父。“
许墨震惊地看着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在它的巢穴里时...它往我脑子里灌输了这些记忆。“许小荷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们的祖先...是带头杀死它孩子的人之一。“
夜幕降临，许墨独自坐在湖边，思考着对策。如果周巡检炸湖，可能会激怒水怪造成更大灾难；如果什么都不做，妹妹和其他幸存者会完全变成“鳞人“，而水怪也会在月圆之夜复仇。
“许大哥！“阿毛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好了！周大人提前行动了，爆破队已经到了村口！“
许墨跳起来向村口跑去。果然，十几名官兵已经抵达，马车上装着数个巨大的木桶——火药。周巡检正在指挥村民撤离。
“你骗我！“许墨冲上前，“说好给我一天时间的！“
周巡检面色阴沉：“情况有变。知府大人下令立即行动，月圆前必须解决。“他压低声音，“今早又有人失踪了...是跟着爆破队来的一个士兵。那东西越来越大胆了。“
许墨看向那些士兵，他们脸上写满恐惧，手中的火把不住颤抖。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炸湖会害死下游几百人！“许墨试图做最后的争取。
“必要的牺牲。“周巡检冷冷地说，“我已经安排下游撤离了。现在，要么帮忙，要么被当作叛党抓起来。“
就在这时，湖心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水面剧烈翻腾起来。所有人都僵在原地，恐惧地望着湖中心突然形成的漩涡。
“它知道了...“许小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墨转身，看到妹妹不知何时来到了湖边，她的变异更加明显了，耳后的鳞片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小荷，回去！“许墨想去拉她，却被周巡检拦住。
“等等...她能和它沟通，对不对？“周巡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让她去告诉那怪物...我们愿意谈判。“
许墨愤怒地推开周巡检：“你刚才还要炸死它，现在又想谈判？“
“计划变了！“周巡检指着湖心，声音因恐惧而尖利，“看那漩涡！你以为几桶火药能对付那种力量吗？“
确实，湖心的漩涡越来越大，直径已经超过百丈，中心深不见底。更可怕的是，漩涡正在向岸边移动，湖水开始漫过堤岸。
许小荷突然向湖边走去，许墨想拉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我必须去，“许小荷回头，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绿色，“它要我回去...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不！“许墨挣扎着爬起来，但湖面突然掀起巨浪，一道水墙将他和村民们隔开。透过水幕，他看到许小荷走向湖边，而漩涡中心，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升起...
水墙将许墨重重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到许小荷已经走到湖边，湖水像有生命般分开一条路，直通那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水怪的巨大头颅缓缓升起，绿色的眼睛如同两盏幽冥鬼火。
“小荷！回来！“许墨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声音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传不到妹妹耳中。
周巡检和村民们惊恐地后退，有人开始跪地祈祷。爆破队的士兵丢下火药桶四散奔逃。只有许墨逆着人流向前冲去。
“别过去！“赵大爷拉住他，“那东西在召唤她！“
许墨甩开老人的手：“那是我妹妹！“
他冲向湖边，却在距离许小荷几丈远的地方撞上一堵无形的屏障。许小荷已经踏入水中，水面没到她的腰部，她的变异正在加速——裸露的手臂完全被鳞片覆盖，手指间长出蹼膜，头发变成水草般的深绿色。
漩涡中心的水怪完全现身了，它比许墨上次见到的更加庞大可怖。在月光下，他能清晰看到那布满鳞片的躯体上满是伤痕——有些是新鲜的鱼叉伤，有些则是年代久远的陈旧伤疤。最令人心惊的是它颈部一道巨大的环形疤痕，像是曾被利刃几乎斩首。
许小荷回头看了许墨最后一眼，她的面容已经半人半鱼，但眼神仍是许墨熟悉的那个妹妹。然后她潜入水中，向水怪游去。
“不！“许墨绝望地捶打着无形屏障。就在这时，他怀中的古籍掉了出来，翻到记载着古老祭祀仪式的页面。许墨突然想起什么，从腰间取下许小荷的发簪——那支雕着荷花的桃木簪子。
“以血还血...“许墨喃喃念着古籍上的咒文，用簪子刺破手掌。鲜血滴在书页上，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堵无形屏障泛起涟漪，许墨感到阻力消失了。
他毫不犹豫地跳入湖中，向漩涡游去。湖水冰冷刺骨，漩涡的力量几乎要将他撕碎，但许墨死死盯着前方那个绿色身影。水怪注意到了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随即带着许小荷沉入漩涡深处。
许墨深吸一口气，跟着潜入水下。
压力让他的耳膜剧痛，视线因浑浊的湖水而模糊。但漩涡似乎形成了一条水道，直通湖底。许墨顺着水道下潜，感到肺部快要爆炸时，突然进入了一个充满空气的巨大空间——湖底竟有一个被气泡笼罩的洞穴！
许墨跌坐在潮湿的岩石上，大口喘息。当他抬起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忘记了呼吸——这是一座被淹没的古老村落遗迹。残破的石屋、歪斜的祭坛、长满水藻的街道...全都笼罩在诡异的绿色荧光中。而最中央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半鱼半人形的高大石像，石像前跪着许小荷，水怪盘踞在她身后。
“你来了，叛徒的后代。“一个声音直接在许墨脑海中响起，不是用耳朵听到的，而是如同冰冷的湖水灌入他的头颅。那声音古老而疲惫，充满无尽的悲伤和愤怒。
许墨艰难地站起来：“放了我妹妹！“
水怪缓缓移动，露出被它身躯遮挡的东西——石像基座上刻着一幅壁画：一群村民正在用鱼叉刺杀一个半人半鱼的孩子。许墨认出了那个孩子颈部的环形伤痕，与水怪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水怪的声音在许墨脑中回荡，“我保护这些村民免受洪水干旱之苦，他们只需每年献祭一条鱼。但当饥荒来临，他们却杀死了我的孩子，分食他的血肉。“
许小荷转过身，她的变异更加严重了，只有脸部还保留着人形。“哥...它给我看了记忆...我们的祖先...是带头的那个人...“
水怪用爪子轻触许小荷的肩膀，她痛苦地弓起身体，背部隆起一排尖刺。“血脉呼唤血脉。我的诅咒终于找到了真正的复仇对象。“
许墨注意到遗迹四周的墙壁上嵌着无数“茧“，比之前洞穴中的更多、更大。有些茧已经破裂，里面是半人半鱼的骸骨；有些则还在蠕动，隐约可见里面变异到一半的人类。
“你把他们变成了...怪物？“许墨颤抖着问。
“我让他们回归本源。“水怪的声音带着扭曲的骄傲，“水孕育万物，最终万物也当归于水。你的族人本该是守护湖泊的鳞人，却背叛了古老的契约。“
许墨想起古籍上的记载，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不是怪物...你是湖神。“
水怪——或者说湖神——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低鸣。“神？不，我只是活得比你们久一些。但今晚，古老的循环将完成。“它用爪子抚过许小荷的头发，“她将继承我的位置，而你们的村庄将沉入湖底，就像当年一样。“
许小荷痛苦地摇头：“哥...它在把我变成...它的继承者...我能感觉到...“
许墨心如刀绞。他注意到遗迹顶部的水正在不自然地翻腾，形成一个个小漩涡。湖神正在积蓄力量，准备掀起淹没村庄的巨浪。
“一定有别的办法！“许墨喊道，“我们祖先犯下的罪，不该由无辜的人承担！“
“无辜？“湖神的声音突然尖锐，“你们每个人都带着背叛的血液！看看她——“它指向许小荷，“我的诅咒在她体内苏醒得多快！这是血脉的证明！“
许墨看着几乎完全变异的妹妹，绝望如潮水般涌来。但他突然注意到石像基座的另一侧还有一幅壁画：一个人类女子跪在湖神面前，双手捧着一朵莲花。
“那是什么？“许墨指着壁画问道。
湖神沉默片刻。“我的配偶...人类的女子。她在我孩子被杀后悲痛而死。“声音中的愤怒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哀伤，“她曾试图阻止杀戮...“
许墨脑中灵光一闪：“所以你并非完全憎恨人类！你曾经爱过人类！“
遗迹突然震动起来，顶部的水泡剧烈摇晃。湖神愤怒地咆哮：“爱？爱带来了什么？背叛！死亡！三百年的孤独！“
“不全是！“许墨冒险向前一步，“许小荷...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如果你把她变成怪物，你和那些杀害你孩子的村民有什么区别？“
湖神僵住了，眼中的绿光忽明忽暗。许小荷趁机开口，她的声音已经变得陌生，带着水流的回音：“它...它很痛苦...哥...它孤独了三百年...“
许墨突然明白了湖神真正的渴望。不是复仇，而是结束孤独。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让我代替她。“
许小荷和湖神同时震惊地看向他。
“我是她哥哥，血脉同样纯正。“许墨向前走去，“放她回去，我留下。你可以把我变成任何样子，我会学习守护湖泊，成为你真正的继承者。“
湖神沉默地注视着许墨，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许小荷挣扎着想站起来：“不！哥！你不能——“
“安静！“湖神一挥爪，许小荷被无形的力量按回原地。它游向许墨，巨大的头颅凑近他的脸。许墨能闻到它呼吸中的腥味和古老的气息。
“为什么？“湖神问，“你愿意为背叛者后代牺牲自己？“
许墨直视那双绿色的眼睛：“因为我爱她，就像你曾经爱你的孩子和配偶。仇恨只会延续痛苦，而爱...爱可以创造新的可能。“
遗迹再次震动，但这次不是因为湖神的愤怒。顶部的湖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发光的漩涡。湖神抬头望去，发出一声长叹。
“月圆之时到了...“它转向许小荷，“我的力量达到顶峰...是复仇的时候了...“
许墨看到许小荷的身体开始发光，绿色的纹路在她皮肤上蔓延。她痛苦地尖叫起来，声音逐渐变成水怪般的低鸣。与此同时，遗迹外的湖水开始沸腾，巨大的浪涛声从上方传来。
“不！停下！“许墨冲向湖神，“你答应过考虑我的提议！“
湖神用尾巴轻轻一扫，许墨就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我考虑过了...但复仇的滋味太甜美...“它的声音开始变得扭曲，越来越像许小荷，“...而她将成为完美的继承者...“
许墨绝望地看着妹妹完全变成半人半鱼的怪物，她的眼睛失去了人类的神采，只剩下冰冷的绿光。就在这时，他注意到石像基座上的莲花图案在发光——是月光透过水波照射的结果。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许墨的脑海。他挣扎着爬起来，掏出许小荷的发簪——那支雕着荷花的桃木簪子。
“你还记得她吗？“许墨高举发簪，冲向石像，“你的配偶！她给你献过莲花！“
湖神猛地转身，看到发簪的瞬间僵住了。许墨趁机将发簪插入石像基座的莲花图案中。令人惊讶的是，坚硬的石头竟然像水一样接受了发簪，整个石像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
“不...不可能...“湖神的声音开始分裂，一部分仍是它自己的，另一部分却像是许小荷的，“那是...她的...“
遗迹剧烈震动，顶部的湖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许小荷突然挣脱束缚，半人半鱼的身体扑向石像。“我记得...我记得水的歌谣...“她用陌生的声音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旋律简单哀伤，像是母亲哄孩子入睡的摇篮曲。
湖神如遭雷击，巨大的身躯颤抖起来。“那是...她教给孩子的歌...“
许墨看到机会，冲上前抱住正在变异的妹妹：“小荷！跟我回家！“
许小荷转过头，眼中的绿光减弱了一些：“哥...我回不去了...变化已经...太深...“
“不！一定有办法！“许墨转向湖神，“求你...放她走...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湖神沉默地看着他们，眼中的愤怒渐渐被悲伤取代。“代价...已经付出了...“它游向石像，用爪子轻触发簪，“她的记忆...一直在这里...等待...“
随着湖神的话音落下，石像完全亮起来，显现出一个人类女子的轮廓。许小荷继续唱着那首古老的歌谣，声音越来越像人类。奇迹般地，她身上的鳞片开始褪去，蹼膜收缩，尖刺软化...
湖神注视着这一切，巨大的身躯渐渐缩小，变成更接近人类的大小。“三百年的仇恨...被一首摇篮曲化解...“它的声音不再充满恶意，“也许...你是对的...仇恨只会延续痛苦...“
遗迹的震动逐渐平息，顶部的漩涡消散。湖神——现在看起来更像一个疲惫的老人鱼——游到许墨面前。
“带她走吧...但记住...湖泊有记忆...仇恨可以放下...但永远不会遗忘...“
许墨紧紧抱住恢复人形的许小荷：“我保证...我们会尊重湖泊...每年祭祀...讲述真实的历史...“
湖神点点头，指向遗迹顶部：“去吧...水路已经打开...月圆之夜即将过去...“
许墨抱着虚弱的许小荷向上游去。在离开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湖神盘踞在石像旁，身影渐渐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睛依然明亮，目送他们离开。
当许墨带着许小荷浮出水面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村民们战战兢兢地聚集在湖边，看到他们时发出惊呼。周巡检第一个冲上来：“那...那怪物呢？“
许墨疲惫地摇头：“没有怪物...只有被遗忘的历史和未被化解的仇恨。“
许小荷在他怀中微微睁开眼睛，她的瞳孔中还残留着一丝绿色：“哥...我还能...听到它的歌声...“
一年后的月圆之夜，许墨独自站在湖边。村庄恢复了平静，下游的几个村子联合修建了新的堤坝和祭坛。每年夏季，人们会举行仪式，讲述湖神与村民的古老故事——不是作为吓唬孩子的传说，而是关于背叛与宽恕的真实历史。
许小荷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睛在月光下会微微泛绿，而且她变得异常擅长游泳。她嫁给了阿勇，上个月刚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孩子的脚趾间有轻微的蹼膜，但医生说那不影响生活。
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圆满的月亮。许墨轻轻哼起那首古老的歌谣，隐约听到水下传来和声。也许只是波浪的声音，但许墨宁愿相信那是湖神——不，是湖的守护者在回应他。
他弯腰将一朵新鲜的莲花放在水面上，看着它被温柔的波浪带走，沉入深不可测的湖底。在那里，一个古老的记忆永远醒着，守护着人与水之间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