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不腐蚀就会腐败

狱卒甲的身体在空中飞跃,脑中则浮想联翩,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才睁开眼,却忽得发现那把被他避开的刀刃,竟然又直愣愣地出现在他眼前?!!

任馋才不管这家伙心里想什么,他丢出水火棍之后饮血刀从空中下坠落回掌心,稳稳当当地重新反握在手里,刀刃则直直竖在胸前等狱卒甲上钩。

噗嗤。

利刃从眉心穿入,鲜血裹挟着生命力传导到任馋体内,他这次没再吝啬,杀死一转修士提供的回复极为可观,除却将右手、左右腿刚才因为剧烈运动而变得单薄的筋脉重新加固外,剩下的生命能量全都冲入了左手。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刚才为了隐藏饮血刀,并且还要使用方便,就直接拿左手当成刀鞘,把饮血刀几乎整个藏在里面,只余些许刀柄在外面便于拔出。

也正因如此,尽管屏蔽了绝大多数痛觉,任馋依旧能感觉到左手带来的痛楚——倒不是身世词条的效果失效了,只是身体在用这种方式向他表示,如果再不管左手的话,或许会危及性命,又或者是留下无法轻易治好的隐患。

伤口蠕动着恢复,左手掌心那道狰狞的口子也渐渐愈合,肉重新紧密覆盖到骨头上,从大臂根到小拇指,整条左臂都行动自如。

任馋捏了捏拳头,他如今已是恢复完全了,最难的一步迈了出去,后面与狱卒以伤换伤便好,越狱计划几乎成功了一大半!

砰!

刀刃从狱卒甲的眉心滑出,失去支撑的头颅重重地砸在地上,死不瞑目地看着任馋,眼眸里满是不解,到死都想不出为什么任馋能看穿他的计谋。

“呵呵。”任馋轻笑了一声,唇红齿白的小郎君纵使穿破布衣,依旧带着点潇洒的气度。

像是回答狱卒甲的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任馋淡淡地说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具身子中流淌的东西,应该与那上古龙君有关。

龙君属木,血奴自然不需修行恢复力便已异于常人,乃至能将这份力量‘分享’给旁人——骨肉皮血皆可代替一些关键宝药炼丹,又或者干脆直接放入炉中炼成大丹。

这些用来搭建地牢的砖瓦倒是有些过于奢侈了,应该是最初俘获的血奴过多,又不便控制,恰逢有人想反抗,便杀鸡儆猴将最有骨气的那批血奴当作一部分材料拿来砌墙。

剩下的人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再妄动,并非舍不得一身破烂皮囊,只是怕祸及他人做了坏事。”

他是在做了许多功课之后,才选择血奴身世开局。

纵使游戏中罕有对这处地牢的记载,任馋还是凭借多周目的游玩经验推测出一些剧情。

他走回刚才狱卒倚靠的墙壁,砖瓦被蹭出许多粉末,只是捻起一抹,便能见到那暗红的色泽。

“你倒也算是个聪明人,知道血奴的妙用,这些粉末纵使年代久远已被污染,对于从未受过灵血的修士而言,却依旧治疗效果拔群。”

任馋刚才偷袭成功的时候便意识到不对,他那一刀下去纵使将狱卒重伤,也不至于汲取到这么多生命能量。

他以前玩游戏的时候砍过的一转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把饮血刀的每处细节都了如指掌,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是木德修士,而且还是专修生命的那种。

用游戏话语来形容的话,狱卒甲这样的纯粹木德修士就像是只点最大生命值和回血速度的肉牛,同样百分比扣血之后,生命偷取到的治疗自然就比其他一转修士多出许多了。

木德修士主要可以分为两种,一种致力于与自然合而为一,发掘自我生命的野性,并学习模仿妖兽灵兽。

另一种则效仿花草树木,将身体比拟成幼苗,不断浇灌灵气促进成长。

狱卒甲便是后者,看上去还在这条路上走的比较远,很有可能早就知道了血粉的妙用,谋算着用它来绝地翻盘。

生命只有一次,任馋之前是偷袭获胜的,自然也会防着被人反过来偷袭。

同样都是倒地不起,同样都作出虚弱的模样,这种既视感实在是太强了。

所以他便调转方向,故意加重脚步声,假装自己在越靠越近,实则走到门旁边守株待兔。

说实话任馋其实也是撞大运了,狱卒甲倒地不起的时候为了防止被他察觉,竟然真的连眼睛都不睁开来偷瞄两眼,全凭感觉躲闪假想出来的刀刃。

或许对方是被猝然偷袭之后错估了他的实力?认为他偷偷修炼到一转感官敏锐,害怕这样的小动作被发现以至于错过唯一的逃生机会?

总之任馋发现这家伙直愣愣往自己刀尖撞来的时候也很懵逼,他并非智商超群算无遗策,选择站在门边主要还是为了堵门——牢房总共就这一个门,把唯一能出去的口子挡住了,敌人就算再狡猾也无济于事。

没想到这下连动手的力气都省了,煮熟的鸭子一个滑铲飞到他嘴里,涌动的生命能量磅礴到哪怕被削弱了感官,依旧舒服的想要轻哼。

“不过,在你和另一个人分开的时候,结局便已经注定了。毫无防备心生大意的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我手上逃脱。

若非时间紧急,我断然不可能让你这般轻易地死去。”

任馋将染上血的鞋子踩在狱卒的身上,准备用狱卒的官服擦干自己鞋底的泥土污渍。

他的鞋底很薄,能感觉到狱卒腰间因为长期享乐养出的肥膘。

一阵恶心涌上大脑,他连忙将脚撤了下来,在地板上来回摩擦着,仿佛刚才踩到了什么烂狗屎。

任馋倒不至于像小说里那样,第一次杀人之后大吐特吐,只是死人的触感就像一块任人摆布的猪肉,真正让人反胃的是大脑在不断向他预警这是同类的尸体。

游戏和现实果然是不同的。

任馋突然叹了口气,没穿越之前,《长生》对这些血腥效果是默认屏蔽的,尸体的触感同样如此,现在没了这些对玩家精神状况的保护措施之后,那种不适感便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直到现在,任馋才像大梦初醒一般,真正分辨出现实和虚拟的区别。

他已经回不去了,除了这个并不能秒天秒地的身世词条外,与《长生》的土著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他蹲下来把狱卒甲扒光,艰难地穿上这身尚还带着死者余温的官服。

任馋突然想到前世法医课上老师手把手教自己脱水猪肝标本,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罐子里把大块标本取出,左手握着黏糊糊的标本,右手则是刚装上崭新刀片的小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纵使他戴了两三层口罩依旧将人齁得发晕,滑腻的标本则透过手套将那种恶心的触感传递给他。

可能是脑子不好吧,他当时突然向专心讲解切分标本步骤的法医老师问了一个蠢问题:

“老师,福尔马林会不会腐蚀我的手?”

“白痴,不腐蚀就会腐败。”

任馋拎着狱卒的尸体丢到牢房最里面,避免被人一进门就发现不对。

放下尸体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腰板似乎挺直了一些,空气中的血腥味不再那么刺鼻,心里有什么东西变了又像是没变。

两全其害取其轻,任馋不想变成一具凄惨腐败的尸体,便只能任由冷酷的现实将他残余的天真慢慢腐蚀。

也许这就是生存之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