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宫中传来旨意,皇后邀我进宫赏梅。
我知晓皇后是想给我和盛行止做和事佬,
以往无论怎么闹,我也舍不得不理盛行止太久,不出两日就带着礼物屁颠屁颠去了。
现下我只想离盛行止远远的,却又是皇后亲诏,不得不去。
进宫拜见了皇后,她一如往常邀我同座,探听着我娘亲的近况。
好一会儿,话题终于是落到了盛行止身上,翻来覆去无非是要我大度宽和,我面上连连点头,心里只惦记着隔壁梅苑的梅花。
宫中梅苑栽种着最好的白蕊朱砂梅,盛开时连着枝条红成一片,煞是好看。
既是借口赏梅,我可不能辜负了难得盛景。
好容易出了殿门,才踏进院中便与盛行止和白昭昭撞个正着。
我挪步想装作没看着,却被白昭昭一句话拦回。
“正巧,姐姐也在此赏梅,不如我们同路而行?”
说罢她还亲亲热热地凑上前来,带过一阵异香薰得我直打喷嚏。
我反应过来这是沉水香的气味,我自小就与这味香不对付,闻久了还会起疹子。
见白昭昭还要近前,我只得下意识抵住她动作,没想她竟借力往后一倒,被盛行止一把扶过揽在怀中,他向着我怒目而视。
“秦傲霜,你未免也太恶毒了!昭昭屡屡向你示好,你怎么忍心?”
我无言,这种招数到现在还有傻子用,居然也还有傻子信了。
我不耐与二人纠缠,只后悔自己顾虑良多,没在方才就向皇后开口请求退婚。
我起身要走,盛行止不依不饶,一把拽过我,我没料到他这一手,一个仰倒栽进身后的花池子中。
正是隆冬,池子里只生了层薄冰,冷水一下给我浸了个透。
朦胧间似是有人一把将我捞起,露出水面呛咳几声后我便意识模糊了。
回府我便发起了高热,蒙在被中呓语不断,脑中无数画面闪过。
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的我深爱着盛行止,即便他救下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把她视若珍宝。
母亲劝我男人都是这样的,皇后娘娘让我宽和别过于善妒,甚至爹爹也让我顾及天家威严。
于是我不再作声,应下白昭昭一句句姐姐,我天真地想,或许我和她和睦共处盛行止就能高看我一眼,或许盛行止还是爱我的…
直到我与盛行止大婚当夜白昭昭自焚,盛行止抛下洞房中的我不管不顾奔向那场大火。
那场火太大了,映亮了半个上京,盛行止跪在火光燃尽的残骸边祈求神迹,却只见到一具焦黑的尸体。
盛行止彻底疯了,一个白昭昭带走了他的理智,他满心只有恨。
这份恨意他只能发泄在我身上。
他回到府中,命人拆下府上所有婚仪装饰,换上素白色,他要给他的昭昭风光大葬,以太子妃的名义。
在房中等了他整夜的我连喜帕都不敢摘,只因喜娘曾说喜帕要新郎官儿亲手挑开,才有夫妻和顺的好兆头。
我满心欢喜等的好兆头,被盛行止亲手撕破。
喜帕被扯开的瞬间,我看见了他阴鸷的眼。
我被剥去喜服,打断了手脚,被他日复一日关在房中。
登基称帝后,他第一步就是将我秦家抄家灭族,他要我看着他一步步为白昭昭复仇,
他说,这都是我欠白昭昭的。
秦家被斩首那日,盛行止将我塞进马车带去刑场,要我亲眼看着全家上下人头落地,血流成河,直涌向我的脚边。
回府的路上,我攥着袖中藏好的匕首,寻着时机刺向盛行止,被打断过的手却失了准头,盛行止反手将我打下马车。
马车正驶过宛转的山路,我失足坠下,将自己也摔成了一摊污血。
我的魂魄离体,飘在空中,看着盛行止目呲欲裂的样子,那一刻,我想我是真的不太明白他。
他最终还是让人把我用一卷草席裹了扔在了乱葬岗上。
我成了一缕孤魂,好似连阴曹地府都把我遗忘了一般。
我原以为我会像书中枉死的女子一样成为怨鬼,再夺去盛行止的性命。
但日复一日,我仍然连碰都碰不到盛行止分毫,只能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和被盛行止囚禁的时光没什么两样。
直到有一日,白昭昭回来了。
她说她是罪臣女,与盛行止有缘无分,只能假死以求脱身。
盛行止重获至宝,又哭又笑,像是一个戏本子写到了最后一个章回,我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小阻碍。
从梦中惊醒,我蒙起被子痛哭了一场。
我全都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