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宁趁这几日,把药箱的亏空补足了大半。
也不知道师兄有没有回药王谷看看,他会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不过,师兄一心向医,这些日子怕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行医呢,应当是没有时间回去的。
虞岁宁正想着,忽而听到门外有声音传来。
她听着熟悉,起身出去。
丽妃身边的小丫鬟春翠正站在那,探头探脑地往这儿看。
“虞太医,您果然在这!”看到虞岁宁,春翠忙跑过来,“您快随我来一趟。”
虞岁宁皱眉:“出了何事?”
春翠解释道:“承宜公主突然起了高热,娘娘着急,让奴婢一定要来请虞太医。”
原是公主病了,虞岁宁也没犹豫,拿了医箱,便随她一道去了。
一路到上却是和去秋梧殿不同的方向,到了地方,虞岁宁看着门匾上的“福乐殿”问:“公主殿下一人居于此吗?”
春翠叹了口气,点头:“公主殿下周岁起就独自一个人居住在这了,陛下的命令,娘娘不敢不听。”
依照大梁朝的惯例,公主及笄之年便可赐殿居住,年岁小些的也有,但周岁即赐殿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
进了福乐殿,丽妃神色焦急地坐在床榻边上,见虞岁宁进来,慌忙起身:“虞太医,快看看承宜这是怎么了?”
虞岁宁快步过去,给周承宜把了个脉,片刻后,道:“娘娘莫担心,公主殿下只是染了风寒。”
丽妃长舒一口气。
“下官会给公主开几味药,药房送来让公主饮下即可。”虞岁宁道。
丽妃回道:“多谢虞太医了,虞太医若无事,不如留下用膳。”
虞岁宁摇头:“下官就不打扰娘娘和公主了。”
丽妃像是铁定了心一般,硬要她留下用膳。虞岁宁拗不过,只能答应了。
承宜公主的热很快就退了,五岁大的小姑娘,平日里待在深宫见不着什么人,突然见到陌生的人,很是好奇,小嘴吧啦吧啦讲个不停。
“承宜,”丽妃敲敲她的小碗,“快些用膳,吃完了再和虞姐姐谈天。”
周承宜嘟起了小嘴,不情愿地动起了筷子。
等到三人都用完膳,虞岁宁就回了太医院。
一连几天,丽妃都会让虞岁宁留下用膳。
虞岁宁慢慢地感觉到了不对劲。
一日,丽妃又让她留下用膳,她突然问道:“娘娘是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帮忙吗?”
丽妃笑了一下,摇头:“没什么事,就是单纯地想留虞太医用个膳而已。”
虞岁宁盯着她的眼睛,丽妃像是心虚似的,躲开了她的眼神。
半晌,她道:“如若有一天承宜害病,我没来得及,虞太医可否帮我照看照看承宜?”
她抬头看虞岁宁,像是怕虞岁宁不同意,飞快地又加了几句:“不用太关照,只要在她害病的时候照看一下就行。”
虞岁宁不解,是因为这次承宜公主害病让她受怕了吗?
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
丽妃应当是不会说的,虞岁宁只好点头同意,并道:“娘娘,这本就下官的职责。”
丽妃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柔声道:“先前毒害贵人一事,是我对不住虞太医。想必虞太医也猜出来了,那些谣言是我令人散布的,也是我差人向大理寺举荐的。其实虞太医本该……”
后面的话像是堵在了她的嗓子眼里,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本该是被人秘杀于监牢里的,有人把我的人处理了,我这才没得手,我对不住虞太医……”
被人处理了。
短短一句话,虞岁宁突然想到了裴熠那晚的脸色,一个想法在她的心中忽上忽下地浮动,想伸手抓住,又够不到。
“虞太医?”丽妃见她发呆,喊了她一声。
虞岁宁这才回过神来,平静地笑道:“娘娘所言的,其实下官早就知道大半。娘娘不必忧心,下官为医者,医者救人,乃是天职。”
她不知道丽妃为什么要突然告诉她这些,但假如丽妃所言的那种情况出现,她不会犹豫。
后来,直到虞岁宁离开,丽妃也没再说过什么。
承宜公主跑过去递给她一片红色的花瓣,笑着跟她说再见。
回到太医院,虞岁宁把那片红色的花瓣夹在了书里。稚子纯真,不过几日而已,承宜公主就已把她视作了朋友。
可她不是一个“好”朋友。
下了官后,虞岁宁特意去了裴府。
小厮见了她,忙把她领了进去,并倒了一杯茶,毕恭毕敬地道:“虞姑娘,大人进宫议事了,您先稍等一会儿。”
虞岁宁点头,接了茶,就开始四下打量。
裴府并没有太师府大,但处处流露出新修缮的痕迹。不过,根据上京传言,裴熠似乎也没在上京住过几年,这宅子是新的也是应该。
虞岁宁往长廊边上看去,那里种着一棵长势茂盛的玉兰树,这个时节树上已经没有花了,但风吹过,她隐隐觉得树枝上坠了一块什么东西。
正打算细瞧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很轻,但又带着不容挣脱的力度。
虞岁宁猛地回头,裴熠半敛着眼睑低头看她,见她看过来,微绻的睫毛颤动了几下。
虞岁宁想推开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呼吸声打在她的侧脸上,明明如羽毛一般轻,她却感觉自己的脸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
“裴熠,你没事吧?”良久,她试探着开口。
裴熠没吭声,却突然将她揽得更紧,他的呼吸不断地打在虞岁宁脸侧,禁锢着她的双臂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燎原的热意。
不知过了多久,裴熠慢慢松开了她,踉跄着往后退去。
虞岁宁忙伸手拽住他。
这时,照云端着一碗醒酒汤走来,见状,不好意思地道:“招待不周了,虞姑娘,大人下官后陪太师大人饮了些酒,现下有些醉了。”
话罢,照云把醒酒汤递给他。
裴熠却一把掀翻在地,摇摇晃晃地走到虞岁宁跟前,一本正经地道:“我才没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