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相关概念界定

一 纳系族群

目前，各国学者对“民族”概念尚未形成一个共识，中西方的民族概念差异很大。国内学者对民族概念的理解也有多个层次，学术层面上的民族与政治概念上的民族也是不一样的。中国55个少数民族是在新中国成立后，为了适应时代发展和社会安定大局考虑来认定的，由于认定时间、认定方法和认定条件等方面存在局限，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影响，但是，民族认定的功绩是应该肯定的。西方最早对民族下定义的是英国人泰勒。而在中国，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梁启超介绍德国政治学家伯伦知理的民族概念时提出，民族是民俗的结果，同居一处、同一血统、形体相同、语言相同、宗教、风俗、生计等也相同的群体就是一个民族。之后，斯大林在《马克思主义和民族问题》一文中指出：“民族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在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这成为影响中国民族概念的权威定义。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民族学者对民族概念提出许多不同看法和观点，包括民族识别和认定过程中的不足，为了便于国际交流而提出了“族群”“民族集团”等概念。

纳西族是我国55个少数民族之一，分布在滇、川、藏交界区域，是一个有着悠久历史和深厚文化的少数民族，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为32.6295万人[198]。纳西族名称是1956年确定的，并不完全包括历史上出现的麽些（本书对纳西族认定时遗留的问题不作讨论）。历史上对这一族群有多种称呼，《华阳国志》就有“摩沙夷”记载，唐代记载更为详细，《蛮书》称“磨（麽）些蛮”，分布区域广泛，元明时期以丽江为中心的木氏土司崛起，其控制范围不断扩大，称为“末些”“麽些”“獏狻”“摩梭”等，皆为同音异写。明清至民国时期多数称“麽些”。本书以文化地理视角来讨论明、清、民国三个历史时期的麽些民族，包括“纳木依”（木里县境内，今划归蒙古族）、“纳日”（木里县境内，今划归藏族）、“纳罕”“摩梭”“玛丽玛萨”等分支，不限于1956年认定的民族。从历史上看，这些分支都属于麽些族群，李绍明[199]、和即仁[200]、李星星[201]、赵心愚[202]、杨福泉[203]等学者作了深入的研究，认为各个分支都属于纳系族群。目前，学术界提出用“纳系族群”来统称历史上出现、具有不同称谓的纳西族各支系，显然，“纳系族群”更关注于文化层面。本书所称的纳西族特指明、清、民国时期的这一民族，即“纳系族群”。

二 研究的时空界定

本书研究的时间范围限定在明、清、民国三个历史时期。明朝建立政权时间在1368年，而明朝控制云南丽江的时间却在1382年之后，本书以1368年明政权建立为起始时间；民国时期晚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夜。从空间上看，明代由于木氏土司的兴起，其控制范围东北达到雅砻江流域的木里、九龙、稻城，占有盐井卫、建昌卫的一部分领地；北面远达巴塘、理塘、昌都一线；西达今天缅甸的恩梅开江一带。清代改土归流后，纳西族控制区逐步缩小。就云南而言，清代、民国时期的纳西族地区为今天的丽江市、迪庆州及怒江的一部分；就四川而言，包括今天的凉山州、攀枝花市的一部分；西藏则只留有芒康县的盐井。从长时段来看，纳西族分布区域表现为不断缩小，形成了以泸沽湖和丽江坝为中心的两大区域。

三 几个与选题相关概念的界定

1.文化的讨论

“文化”一词的含义是随着时代需求而发生变化，赋予了时代特点，因此要给“文化”下一个较为准确的定义是困难的。在中国古文献中，西汉刘向的《说苑》中提到了“凡武之兴，谓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后加诛”。英国的爱德华兹·泰勒在《原始文化》一书中，对文化下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定义：“文化或文明，就其广泛的民族学意义来说，是包括全部的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风俗以及作为社会成员的人所掌握和接受的任何其他的才能和习惯的复合体。”[204]文化地理学者一般认为，广义上的文化应该包括三个层面的内容，即技术、社会和精神层面。本书就采用广义上的文化含义。

2.文化史、文化地理与历史文化地理之间的关系

首先，文化史与文化地理在研究内容上是有区别的。文化史是“对某个社会或社会群体的过去和现在的综合的民族志描述。重点是积累资料，而不是为了制定宏大计划而解释这些资料”。[205]民族史与民族志范畴结合起来就是文化史所要研究的内容。其次，从所使用材料的角度看，文化史研究注重文化发展的逻辑过程，对于资料的空间位置往往不需要特别在意，而文化地理研究则注重于空间分布方面的材料，对其时间相位却不那么看重。历史地理研究，需要将文化史和文化地理两种研究相结合，它不仅要求展示时间变化，还要求呈现出空间的差异，对资料要求更高，也就是说文献材料的约束性更强。本书涉及历史、民族、文化和地理的四维交叉学科的研究领域，既要有历史民族地理的视野，还要有历史文化地理的分支学科的特点。那么，它究竟是属于历史民族地理范畴还是历史文化地理范畴呢？该归属于哪一种分支学科呢？笔者以为仍属于区域文化地理的范畴，只不过是“区域”概念发生了变化，原来意义上的“区域”就是一个相对静态的地方或是一个行政区划，而现在的“区域”就是一个民族活动的动态范围。对“区域”范围理解上的定势，源于长期以来历史民族地理研究者关注于民族分布、变迁、演变等方面，忽视了民族文化的地理变迁和空间差异；历史文化地理学者则多从汉族文化地理出发，行政区划往往与民族分布区一致，研究文化地理多可以此为范围。蓝勇的《西南历史文化地理》第一次照顾到西南少数民族地区文化演变，并从时空维度概括和总结了西南地区各民族文化交融和鲜明的地域性文化区域的演变进程。此后，黄绍文的《诺玛阿美到哀牢山：哈尼族文化地理研究》是首部以哈尼族为研究对象的文化地理学著作。

此外，选题使用的“外来文化”指除纳西族文化以外的其他文化，包括汉文化、藏文化、彝文化，也包括了西方文化。

3.吸纳、分异

“吸纳”即吸收和容纳。明代以来的纳西族社会，一方面是积极吸收汉文化、藏文化及其他民族的文化，充实本民族传统文化，取其精华，形成多元文化一体、独具特色的纳西族文化；另一方面是外来文化强行性进入纳西族地区，对传统文化形成威胁性的冲击，出现了局部地区的对抗和阵痛（如殉情文化），但在更大程度上保持了纳西族容纳的态度，体现为兼容并蓄，不断调适自己心态以适应新环境。“分异”即分化和差异之意。历史上纳西族文化区不是汉代以来就勾勒出来的，直到明代才出现相对明显的变化，分异出纳西族东、西方言区，它在形式上是文化区的分化，其内容上表现为分异，具有了与其他区域不同的文化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