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噬龙?”姜知雪指尖轻触那张染血的纸条,仿佛被烫到般缩回手,“什么意思?”
冷霜摇头,“宗人府的人说,三皇子死前用指甲在墙上刻下这三个字,又咬破手指写在衣襟上,太医验尸时发现他五脏俱裂,像是中了某种奇毒。”
姜知雪攥紧纸条,三皇子虽被圈禁,但毕竟是皇室血脉,没人能在他眼皮底下下毒,除非“影”就在皇宫之中。
“备马,我要去宗人府。“她迅速换上“于修”的装束,“另外,让剑阁查查'影噬龙'这三个字的来历。”
冷霜欲言又止,“阁主,摄政王今早派人来传话,说请您,不,请于修大人去兵部议事。”
姜知雪这才想起,肖黎昨夜说过要组建特殊卫队的事,她权衡片刻,“先去兵部吧。”
兵部大堂内,肖黎一身朝服端坐上首,十几位将领分列两侧,姜知雪以“于修”身份入内行礼,
“于修来了。”肖黎声音平静,仿佛昨夜茶楼里的相认从未发生,“诸位,这就是本王向陛下举荐的卫队统领于修,虽出身寒微,但精通兵法,曾助岭南守军平定山匪。”
将领们交换着怀疑的眼神,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将拱手道,“王爷,组建‘龙影卫’事关重大,统领一职当择资深将领担任。这位于公子年纪轻轻,恐怕难当大任。”
“周将军是质疑本王的眼光?”肖黎语气转冷。
老将慌忙摇头,“末将不敢,只是请王爷三思。”
“于修,”肖黎突然点名,“若由你统领龙影卫,你以为首要任务是什么。”
姜知雪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彻查三皇子死因,查清宫中隐患。”
“具体如何实施?”
“三步走。”姜知雪侃侃而谈,“其一,排查宗人府上下,从膳食到守卫一个不漏;其二,追踪三皇子近期接触的所有人;其三,详查他留下的所有文字物品,尤其是“影噬龙'三字含义。”
肖黎满意地点头,“周将军还有疑问吗?”
老将哑口无言,其他将领见状,纷纷附和。议事结束后,肖黎留下姜知雪单独谈话。
“查到了些线索。”他压低声音,“那‘影噬龙'是皇宫秘典中记载的一个古老预言——'影现龙陨,天下易主'。据说百年前曾有‘影官'一职,专司记录皇帝言行,后来因干预朝政被废。”
姜知雪心头一跳,“所以'影’可能是指…”
“某个掌控皇帝言行的人。”肖黎眼中寒光闪烁,“比如太监总管魏德。”
魏德伺候过三代皇帝,如今是新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若说谁能在深宫中翻云覆雨,那非他莫属。
“有证据吗?”
“暂时没有,但三皇子死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他。”肖黎送过一份名录,“这是龙影卫的人员名单,我已筛过一遍,应该干净。”
姜知雪扫了一眼,突然在一个名字上停住,“这个赵琰是谁?”
“兵部侍郎赵明德的侄子,武艺不俗,背景清白。怎么了?”
“赵明德,”姜知雪努力回忆,“可是与已故的赵明轩有关联?”
肖黎眉头一皱,“他是赵明轩的远房堂兄。你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直觉罢了。”姜知雪收起名录,“我去宗人府看看。”
宗人府阴森依旧,三皇子的尸身已移走,只留下空荡荡的牢房和墙上的刻痕。姜知雪仔细检查每一寸地面,墙壁,甚至茅厕,却一无所获,就在她准备离开时,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撬开砖石,后面放着一本薄册子。册子只有寥寥数页,记录着一些日期和代号,最后一页写着:“影非一人,乃一脉。噬龙已成,新主当立。”
姜知雪背脊发凉,这分明是说“影”不是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一个传承的派系,而且他们已经“噬龙”成功,准备拥立”新主”。
她匆忙将册子藏入袖中,刚转身,却见一个年轻侍卫站在牢门口——正是名单上的赵琰。
“于大人找到了什么?”赵琰笑容可掬,眼神却冷得像蛇。
姜知雪面不改色,“三皇子的忏悔录,尽是些疯言疯语。你怎么在这里?”
“奉命保护大人啊。”赵琰走近几步,”听说大人与云香楼交好,巧了,在下有位故友也在楼中做事,姓冷名霜。“
姜知雪心跳停滞,冷霜是剑阁左使,身份极为隐秘,赵琰如何得知,除非他就是“影”的耳目。
“不认识。”她淡定地向外走,“该回去向王爷复命了。”
赵琰突然拦住去路,“大人何必着急,在下还有一事请教——重生者的滋味如何?”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姜知雪几乎站立不稳,他知道她是重生的,怎么可能!
“胡言乱语!”她强作镇定,手已按上剑柄。
赵琰却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属下失言了,请大人先行。”
回到王府,姜知雪立刻将发现告知肖黎,唯独隐端了赵琰的事。她需要先查清这个人的底细。
“‘影非一人,乃一脉’。”肖黎反复研读那本册子,“难道是说‘影'是一个世代相传的组织?”
“很可能。”姜知雪点头,“而且他们似乎在准备拥立新君。问题是,谁是这个‘新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可能—一年幼的新帝才十岁,若“影”控制了他…
“明日大朝会,我必须试探魏德。”肖黎沉声道,“你暗中观察其他大臣的反应,尤其是对“影噬龙’三字敏感的。”
次日大朝会,姜知雪以于修身份位列朝班末席。新帝坐在龙椅上,小小身躯几乎被宽大的龙袍淹没。魏德侍立一旁,满脸皱纹看不出表情。
当肖黎提出追查三皇子死因时,朝堂上一片寂静。突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出列,“老臣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影噬龙'之说。相传百年前有“影官'窥探天机,能预知帝王生死。此遭天机,恐非吉兆。”
魏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尖声道,“陛下面前,胡言乱语该当何罪?”
老臣吓得跪地叩首。
肖黎却顺势追问,“魏公公久居宫中,可曾听过此说法?”
魏德躬身道,“老奴孤陋寡闻,不曾听闻。”
朝会结束后,姜知雪注意到一位年轻皇子在偏殿与几位大臣密谈。此人约莫二十出头,是先帝五子诚王,新帝的皇叔。他腰上佩戴的一枚玉佩引起了姜知雪的注意——玉佩上雕刻的图案,竟与三皇子册子上某个符号一模一样。
“王爷认识诚王吗?”回府后,姜知雪急忙询同肖黎。
“诚王李泓?”肖黎皱眉,“先帝庶子,生母早逝,在朝中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怎么了?”
姜知雪描述了她看到的玉佩,“我怀疑他与'影’有关,三皇子册子上有个符号,与那玉佩图案极为相似。”
肖黎沉患片刻,“诚王生母据说是巫族后代,精通卜筮之术。可能'影'真与预言有关。”
“明日我亲自去探探他的底细。”
“不行!”肖黎毅然拒绝,“太危险了,我会派人去查的。”
“你的人根本不知道要查什么。”姜知雪打断他,“何况以于修的身份接近皇子太过显限,我需要换个方式。”
当晚,姜知雪以“秦诺”的身份出现在诚王府举办的赏花宴上。云香楼主的名头在京中贵族圈颇有分量,诚王亲自出迎。
“久闻秦楼主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诚王举止优雅,笑容温润,完全看不出与阴谋有关。
姜知雪福了一礼,刻意让袖中的兰花簪若隐若现——正是肖禁送的那支。诚王目光在酱上一扫而过,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如常。
宴席间,姜知雪借机靠近诚王,“殿下这枚玉佩好生别致,似非中原之物?”
诚王轻笑,“秦楼主好眼力,此乃母族遗物,据传可辟邪保平安。“他忽然压低声音,“楼主簪上的兰花,倒让本王想起一位故人。”
姜知雪心头一紧,“哦?”
“七年前被流放的姜家小姐,也爱戴这种兰花簪。”诚王意味深长地说,“可惜红颜薄命啊。”
姜知雪强忍震惊,“殿下与姜小姐相识?”
“有过一面之缘。”诚王目光深邃,“说来也巧,姜小姐与楼主眉限间颇有几分相似呢。”
这番话绝非偶然,姜知雪确定诚王知道什么,正欲再探,一名侍卫匆匆走来,在诚王耳边低语几句。
“抱歉,本王有些急事,失陪了。”诚王起身时,手指无意间碰翻了酒杯,酒撒在姜知雪袖上。
“无妨。”姜知雪刚要说些客套话,却见诚王以指蘸酒,在桌上迅速画了一个符号,与那玉佩图案一模一样,随即用袖子擦去,若无其事地离开了。宴会结束后,姜知雪立刻检查被酒浸湿的袖子,发现内衬上粘着一片极薄的绢布,上面用小楷写着:“子时,后花园假山。”
她心跳加速,这是诚王故意留下的,回到云香楼,姜知雪换上夜行衣,将暗器藏好,正准备赴约,冷霜匆匆赶来,“阁主,查清楚了。赵琰确实是幽冥教的人,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诚王府侍卫统领。”
姜知雪倒吸一口冷气,所有线索都指向诚王。她犹豫是否该告诉肖黎,但时间紧迫,决定先赴约探个究竟。诚王府后花园假山旁,月光如水。姜知雪刚靠近,就听到诚王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秦楼主果然守时。”
“殿下有何指教?”姜知雪保持警惕,手按剑柄。
诚王从阴影中走出,月光下他的面容竟有几分妖异,“我知道你是谁,姜知雪。”
姜知雪剑已出鞘三寸,“殿下认错人了。“
“何必再装?“诚王轻笑,“重生者的气息,在我眼中如同黑夜明灯。你以为只有你一人重生吗?”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难道诚王也是重生的。
“你究竟是谁?”姜知雪声音开始发颤。
“'影'的当代执掌者。”诚王坦然道,“前世我们交过手,就在你死后不久。肖黎为了给你报仇,几乎血洗了整个'影'组织。这一世,我决定先发制人。”
姜知雪脑中一片混乱。前世肖黎血洗“影“组织,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你撒谎!“她厉声道,“若你真是重生者,为何不早点除掉我?”
“因为我想看看,这一世的你会不会做出不同选择。“诚王意味深长地说,“前世你至死都不知道,肖黎对你的感情有多深。他找了你七年,等了你一生。”
“住口!”姜知雪剑已完全出鞘,“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相。”诚王突然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前世肖黎写给你的绝笔信,在他出征北戎前所写。读完后,你就会明白一切。”
姜知雪迟疑地接过信,刚瞥见熟悉的字迹,假山后突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取诚王咽喉。
“小心!”她本能地挥剑格挡,箭矢偏离方向,擦破诚王肩膀。
十余名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招招致命。诚王与姜知雪背靠背应敌,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你的人?”姜知雪一剑刺穿一名刺客胸膛。
“不是,”诚王隔开两把钢刀,“是魏德派来的,他才是真正的'影’。”
姜知雪惊愕间,一枚暗器直奔她面门。诚王猛地推开她,自己却被暗器击中后背,喷出一口鲜血。
“走,”他咬牙道,“去找肖黎,他知道魏德的秘密。”
姜知雪扶起诚王想逃,却逐渐被更多刺客包围住。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天而降,肖黎手持双刀杀入重围,转眼间斩杀五名刺客。
“走!”他一把抓住姜知雪的手腕。
“带上他,”姜知雪指着奄奄一息的诚王,“他知道真相。”
肖黎犹豫一瞬,还是将诚王扛起。三人且战且退,眼看就要脱险,赵琰突然出现在退路上,长剑直指姜知雪心口。
“去死吧,重生者。”
肖黎来不及回防,姜知雪闭目待死,诚王猛地从肖黎肩头跃起,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剑。
“殿下!”赵琰惊骇大叫,被肖黎趁机一刀斩杀。
回到安全处,诚王已是气若游丝。他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块龙形玉佩塞给肖黎,“魏德才是真正的'影',他控制了三皇子,现在又要控制新帝。”
“为什么帮我们?”姜知雪不解地问。
诚王苦笑,“因为我也是重生者,前世我助纣为虐,这一世想赎罪。”他抓住姜知雪的手,“小心,魏德知道你们所有的秘密,包括重生。”
话未说完,他的手已无力垂下。肖黎探了探鼻息,摇头道,“死了。”
姜知雪木然跪坐,手中还攥着那封未读的信。今夜发生的一切太多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轻声问。
肖黎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铃,“你走后,我让人在你所有衣物内衬都缝了这种铃铛,只有特殊的犬类能听到。”
姜知雪不知该感动还是愤怒,他竟一直监视着她的行踪。
“诚王说的话,是真的吗?”她举起那封信,“你知道魏德的秘密。”
肖黎面色骤变,“信从哪里来的?”
“诚王给的,说是你前世的绝笔。”姜知雪直视他的眼睛,“肖黎,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肖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魏德可能是你的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