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熊罢武

西南府镇守裴氏。

世家中的世家，大巽的“五姓七望”之一。

虽说世袭镇守西南府城，不得在其他地方为官。

但靠着本地的书院，宗门和帮派，裴家的门生和势力遍布各府城，甚至在天枢城也颇有人脉。

在西南府本地的势力和财银，则更不必提。

裴氏子弟哪怕违了律法，也从不到衙门受审，而是自回族中听候家法处置。

哪怕不习武念书，到了成年之日，也能得一笔银两或是百来亩田地，做一个闲散富农。

陈饮冰在五柳镇小有名气后，接过不少裴氏子弟的画像，其中多数出手都很大方。

但对于一副画来说，二十五两银子，确实也只有裴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大小姐裴宝珠值得上这么浪费。

……

陈饮冰从村东一路小跑，越过小庙，石鼓，祠堂，来到村中心的一处三进院落。

才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请门仆通报，角门却是刚好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来。

这人也就是裴家派过来，负责管理连花村周围田庄的熊罢武，熊管事。

陈饮冰刚想上前打招呼，熊管事却似乎已经是余光注意到了他，直接转过头来，露出满脸的笑容。

“陈老弟，是来找我的？”

虽然熊管事表现的很是热络，但陈饮冰也想太多，只是礼貌地拱手道。

“熊管事，关于宝珠小姐画像的事……”

“哦，那个不着急，你慢慢画，大小姐满意最重要。”熊管事笑道“若是有什么人妨碍你，或是颜料纸笔哪里有缺的，尽来找我就是。”

“是出了些差错。”陈饮冰也不绕弯子，直接道。

“差错？”

熊管事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起来，却也没说什么责难的话，只是沉着脸看陈饮冰。

“是，那副已经画好的，被人盗走了。”陈饮冰道。

“……”熊管事静静看着陈饮冰，不动声色，但明显是在思考此话真假。

也许是看不透陈饮冰的表情，也许是认为这画没有偷藏起来的必要，熊管事还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接着看向院外停着的马车。

“下来吧，先不去了。”

……

跟着熊管事一路进了东厢茶房，陈饮冰按客位坐下。

观察四周环境的同时，陈饮冰的心中越发奇怪起来。

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其实这熊管事并没有多看得起他的意思，比起普通的匠人来说，也不过稍微重视一点而已。

之所以叫陈老弟叫的这么亲热，也不过是因为他常年在外面码头上走动，哪怕后来读了许多诗书，行事依旧是江湖气那套而已。

这次却是不同。

熊管事一路拉着陈饮冰进了东厢茶室，而非上次见面的耳房。

进房之后，也是直接走到柜边，掏着大手取出茶具来，给陈饮冰泡茶。

接着一面斟茶，一边还不忘笑道。

“上好的老君眉，我老家带来的，不少裴家子弟都未必喝过。”

陈饮冰也摸不透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也就没说什么，只是用双指叩了叩桌，便真喝起茶来。

两人就这么一共喝了五六个小杯的茶，直到公道杯都已见底，熊管事才终于开口道。

“好茶！”

“……”

“陈老弟，我听说，令妹在柳宫书院念书，而且已经一年多了？”

“是啊。”

这种事一查便知，实在也没什么可否定的。

“哦……”熊管事脸上的笑意比之前更是多了不少“如今想必也是颇有进益了。”

陈饮冰强忍住让他直入主题的冲动，又客气道。

“只是略通了一些诗书，比起常人稍懂一些武艺而已。”

老实说，陈饮冰也不知道陈稚含究竟到什么程度了。

柳宫书院的学生，前三年都是不能出书院半步的，和家人往来也都是由书院内专门有人送信。

信里妹妹说到读书方面，还能多说几句，提起练武，却是支支吾吾，只说还算不错等等话。

想必是比较一般，或者说不怎么样吧。

话题到这里，陈饮冰哪怕是藏，目光中也难免多了许多警惕的意味。

这熊管事没来由地提到陈稚含，再结合他平时在周边村子的作风名声，陈饮冰想不起戒心也很难。

这样的细微眼神变化，多年人精的熊管事也是一看便知。

他放下茶杯，忍不住笑道。

“陈老弟多虑了。”

“……”

陈饮冰稍微愣了愣，只装作没听懂，笑了笑。

“是我家女儿，前些日子终于进了柳宫书院了。”

说起女儿，熊管事带着刀疤的脸都不免和善放松了许多，笑道。

“提起这个，也只是想找陈老弟问问书院的一些事，以及请令妹多多照顾小女而已。”

听到这话，陈饮冰也忍不住笑了，并且抬起头来，和熊管事四目相对。

接着便都大笑起来。

姑且算是家长之间的会心一笑。

“那算是熊管事看得起我了。”陈饮冰笑道。

话到这里，熊管事才终于提起方才的事来。

“画的事，也没什么难办，我替你去知会小姐，重画一遍就是。”

“真有这么简单吗？”陈饮冰一边点着头，一边还是问道。

毕竟在裴宝珠面前，不管是如今的陈饮冰，还是在此一方“叱咤”的熊管事，其实都不过路边一条而已，说踹死就踹死的存在。

“陈老弟你有所不知。”熊管事笑道“上次大小姐仅仅只过看你画的线描，就把你怎么夸了。”

“怎么夸的？”

“额。”熊管事稍微顿了顿“夸了一句‘好’。”

“……”

“这已经很难得了。”熊管事站起身来，拍了拍陈饮冰的肩膀“有这一句，重画肯定不成问题，银子也绝不会少你的。”

“那就麻烦熊管家了。”陈饮冰起身拱手道。

“哪里哪里……”熊管事说话间，同样起身，却是按住陈饮冰道“不过这次恐怕就不能容你回来慢慢设色了，哪怕是给你在府里安排屋子，也会让你现画完再回的。”

“这是自然。”毕竟是自己犯了一回错，这样的要求自然也没什么过分。

陈饮冰退开两步，道：“那就容我回去处理一些家中的大小事，再和熊管事一同前往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