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夜色如醉，星河低垂

繁星缀满苍穹，幽深的湖面倒映着天幕上流转的银河。

一叶孤舟静静浮在湖心，一容貌俊俏的男子懒散地倚在船头，他衣襟微敞，修长的手指松松地勾着一壶新开的酒，仰头饮尽时，一线清亮的酒液顺着滚动的喉结，没入颈下如工笔般雕刻的锁骨。

男子一双桃花眼半阖着，似醉非醉间流转着几分豪迈与不羁。他望着漫天星河，忽而低笑一声，嗓音微哑：“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

“河”字尚未出口，眼前水面骤然炸开一片银光！

水花四溅间，一道纤影破水而出——青丝如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颈侧，水珠顺着她精致的下颌滚落，在月光下折射出泠泠碎光。她抬手拂开眼前的湿发，露出一张绝色容颜，眉如远山，眸若寒星，红唇似血，惊鸿一瞥间，竟似月下妖魅，摄人心魄。

男子瞳孔骤缩，酒壶‘咚’地一声滚落船板。

他怔怔望着眼前人，醉意散了大半，半晌才哑声道：“仙女？水鬼？”

话音刚落，唐刀已抵在他喉间，刀刃沁着湖水的寒意，贴着他的命脉。

抬眸，正对上一双杀意凛然的眼睛。

苏景行呼吸微滞，心中惊诧，这女子怎会有如此重的杀气！

电光火石间，他强自镇定，嗓音仍带着三分醉意，却字字清晰：“姑娘且慢动手......如今天色已晚，我天生目弱，实在看不清你容颜。我愿助姑娘脱身！”

谢清钰眸光一沉，刀锋未撤，冷声道：“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这个！”苏景行笑意不减，手中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朱红色的信号弹，“倘若姑娘铁了心要取小生性命，这死前得美人共赴黄泉，也不失美事一桩。”

谢清钰瞳孔骤缩，还未等他思索，只见苏景行指尖一挑，信号弹的引线已被点燃，火星‘嗤’地一声窜起，在夜色中格外刺目。

“你疯了！”谢清钰怒喝一声，伸手就要去夺，可苏景行却手腕一翻，将信号弹高高举起，火光映在他含笑的眼底，竟透出几分疯意。

“嘘——”他低声道，目光望向渐近的火光，“现在，姑娘是选择继续与我纠缠，还是让我助姑娘逃脱？”

谢清钰的指尖在刀柄上收紧又松开，最终“锵“地一声将唐刀狠狠推回鞘中。他眼中寒芒未消，却不得不承认此刻已别无选择。

苏景行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他手腕轻转，燃烧的信号弹在空中划出一道赤色弧线，‘嗤’地没入水中。水面顿时腾起一团白雾，将最后那点火星吞噬殆尽。

“说吧，你要如何助我逃出去！”

“东南方第三丛芦苇后有个缺口，半刻钟后换岗，那是你唯一的机会。”

谢清钰冷眸微闪，指尖在刀鞘上轻叩三下：“带路。”

苏景行执桨的手腕一翻，小舟便如游鱼般滑向东南。月光被茂密的芦苇割裂成碎银，船底偶尔擦过水草，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在第三丛芦苇前，谢清钰回首望向苏景行。月色下，她的面庞如白玉般皎洁，眼眸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仿佛仙子下凡般令人心动。

“可会游泳？”

苏景行微微看呆，恍惚间点了点头。下一秒，便听到‘扑通’一声，少女竟用刀鞘将他扫入了水中。

冰凉的湖水漫过头顶，只见船上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朱唇轻启：“喊人来救你！”

苏景行心中暗叹，想他运筹帷幄多年，今日竟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不过转念想到颈间尚未散尽的刀锋寒意，还是配合地高呼救命！

芦苇丛中顿时传来慌乱的划水声，三艘轻舟破水而出，为首侍卫长惊慌失措地喊着：“苏先生！”

随即七手八脚将人捞起，水珠顺着苏景行低垂的睫毛滴落，他望着空荡荡的小舟苦笑，不由苦笑——这丫头倒是溜得干脆，连个姓名都没留下。

苏景行推开房门时，发尾还在滴水。他刚换上一袭月白色长衫，腰间玉带尚未系紧，就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王爷深夜造访，可是有要事？”他拢了拢衣襟，将人迎进内室。

瑞王指尖轻叩茶案，青瓷盏中泛起细微涟漪。他目光不经意的缓缓扫过苏景行颈间：“听说你今晚落水，特来瞧瞧你可有受伤！”

苏景行执壶的手稳稳悬在杯盏上方，茶汤划出一道琥珀色的弧线：“不过是月色太好，贪看时翻了船，并无大碍！”

“是么？那就好。”瑞王端起茶盏，漫不经心的说道：“苏先生投奔本王已一年有余，这一年来，先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真是国士无双！”

话音刚落，一对绝色佳人款款而入。二人容貌如出一辙，皆是雪肤花貌，眼波流转间自带三分媚意。

“先生日夜操劳，本王实在过意不去。这对双生花，就留在先生身边伺候笔墨吧。”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他低垂的眼睫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如同蛛网般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紧紧缠裹其中。

瑞王狭长的凤眸扫过苏景行清俊的侧脸：“说来也怪，这一年以来，不论本王送来的是何种美人！竟都被先生完壁退回。先生为何不问问，这些被退回的美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那对双生姐妹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其中有一人胆子大的突然扑上前来，死死攥住苏景行的衣袍，她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凄切地哀求道“苏先生，求求你发发慈悲，收了我们姐妹俩吧！我们什么事都能做！只求您千万别把我们送回去，我们不想成为珍兽园的人彘。”

闻言，苏景行的瞳孔骤然一缩，心中如被重锤狠狠击中，悔恨迅速席卷全身。

原以为，自己不碰这些女子，便是护她们周全。看来，终究是自己太单纯了！

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既如此...卑职便谢过王爷美意。”

瑞王满意的将杯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本王已命人打点妥当，两日后先生便以国子监博士的身份，前往栖梧苑授课。”

“那姜府庶女与谢清钰的阴阳双生劫......先生务必给本王查个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