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正人君子

一曲终了,柳如絮欠身行礼。

沈砚回过神来,连忙鼓掌称赞:“妙极!妙极!柳姑娘的琵琶当真是天上仙乐。”

“确实不错。”姜妙妙漫不经心地答道,顺手又夹了一块杏仁酥,“就是曲子太长了,听得我都饿了。”

柳如絮闻言,俏脸微僵。她在京城红极一时,多少王孙公子为听她一曲不惜豪掷千金,何曾被人如此轻慢过

沈砚干笑两声,正要打圆场,忽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兴致缺缺的姜妙妙耳朵一动,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活像只嗅到鱼腥味的猫。

“外头这是怎么了?”

她随意地问了一句,身子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朝门口挪去。

沈砚还未来得及回答,就见这位世子爷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边,一把掀开了珠帘。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对琵琶曲的冷淡?

姜妙妙探头往外一瞧,只见走廊上两个身影正扭打在一起。定睛一看,可不就是罗斌和一个彪形大汉!

罗斌的靛蓝长衫已经被扯得七零八落,发冠歪斜,那大汉更是凶神恶煞,一拳下去,罗斌的嘴角立刻见了血。

“哎哟!”姜妙妙忍不住惊呼出声,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芒。她回头冲沈砚招招手,“沈先生快来看,这可比听曲有意思多了!”

沈砚无奈地跟过来,只见姜妙妙已经半个身子探出门外,就差没搬个小板凳坐着看戏了。

她一边看还一边小声点评:“这一拳打得不够狠啊...哎呀,踹他下盘!对对对!”

沈砚:“......”

柳如絮站在一旁,看着这位传闻中的高冷世子爷如此八卦的模样,惊得连琵琶都差点掉在地上。

方才对她爱答不理,现在却对一场市井斗殴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什么古怪性子?

楼下老鸨的带着几个伙计匆匆赶来拉架,场面一片混乱。

姜妙妙正看得起劲,忽然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追风!

此刻他混在围观的人群中,还对着罗斌的方向比了个隐秘的手势。

姜妙妙眼中精光一闪,顿时明白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退回雅间,脸上还挂着看热闹的兴奋神色,心里却已经转过了七八个念头。难怪罗斌会突然在天香楼与人斗殴,看来十有八九是谢清钰的手笔。

有意思,既然这戏已经搭好了戏台,那自己可得帮忙添一把火!

反正这个罗斌,不是爱打女人嘛,这次就让他尝尝被打的滋味。

她突然捏着鼻子‘哎呀’一声,故意提高声调:“这不是罗家米铺的罗少爷嘛!怎么在天香楼与人动手?”

这一嗓子喊得响亮,引得周围雅间的客人都纷纷探头张望。

沈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要开口,却见姜妙妙已经快步走到栏杆边,对着楼下大声道:“罗公子,您不是马上就要迎娶姜家小姐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逛花楼?要是罗老爷知道了,定要打断你的腿!”

这一句话如同冷水入油锅,顿时在围观人群中炸开了锅。

“罗家不是刚和姜家定了亲吗?”

“听说罗少爷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

“这还没过门就敢逛花楼,要是真成了亲,还不得把人家姑娘欺负死?”

罗斌闻言脸色大变,抬头想要揪出那个揭他老底的混账东西。可楼上楼下挤满了看热闹的闲人,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在他眼前晃动,根本辨不清方才那声音来自何处。

“哪个王八羔子——”

他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着,这一分神,又被那大汉一拳打在脸上,罗斌只听到鼻梁骨咔嚓一声,顿时鼻血长流。

姜妙妙在二楼看得真切,忍不住笑弯了腰。她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花,转身对沈砚道:“走吧走吧!沈大人,这热闹也看够了,我们进屋谈正事吧。”

语气轻快得仿佛方才只是看了出好戏。

“世子爷可是和他有什么过节?若需要沈某相助,尽管开口!”沈砚试探着问。

姜妙妙眼中一抹幽暗如流星般转瞬即逝,和他有仇的人又岂止自己,那些被罗斌活活打死,丢进他私宅后院的枯井中的亡魂,仿佛在脑中一一闪过。

她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轻声道:“好啊!”

沈砚微微一愣,按照常理,此刻对方不是该客套推辞,说些‘不敢劳烦’之类的场面话吗?

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倒与燕王有着几分相似。

两人重新坐回位置上,整个房内安静的连掉一颗针都能听见。沈砚见姜妙妙对柳月不感兴趣,索性只留二人在房内议事。

“昨日,我与孙万金争吵之时,在地上捡到一封密信,也不知是真是假,想请大人拿回去,查证一番。”

说着,姜妙妙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推了过去。

沈砚接过信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信中之人,他是认识的,只是吏部一个位卑言轻的文官。此人官职虽低微,却掌管着整个吏部的文书往来,所有机密函件都要经他之手誊录转呈。

一念及此,沈砚的瞳孔骤然紧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远在王府的瑞王,竟能对燕王的每一步棋都了如指掌。

沈砚竭力按捺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此刻那还分辨得出姜妙妙这句话的真伪。他将信笺小心收入怀中,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位‘世子’。

镇北王府的权势已是一人之下,金银财帛更是不缺,方才见其对天香楼花魁的态度冷淡,更可见并非贪恋美色之人。

一时间,沈砚犯了难,实在想不出对方所求为何。踌躇片刻,终是试探着开口:“不知世子爷想要什么?”

姜妙妙明锐的察觉到了沈砚的局促与紧张,她轻笑出声,那笑声如同林间山泉,清脆中带着几分凉意。

“大人说笑了,今日共饮这一席酒,便是朋友。既是朋友,何谈回报?”

沈砚闻言一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酒盏。他抬眸望向姜妙妙,只见她眼尾微挑,眸中似有星子闪烁,那含笑的模样竟让他想起捉摸不透的燕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