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拜师

男孩眼中的光芒如风中残烛般摇曳，最终一点点熄灭。

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黯淡的阴翳，像是被乌云遮蔽的星辰。

花无咎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

这孩子真的不适合修炼吗？那当然是花无咎的假话。

能用一个上午的时间开灵脉，进入练气期，还是在灵气如此稀薄的情况下，这孩子已经算是天才了。

但那又怎么样？明心宗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这孩子的确比当年的花无咎强，但要是跟大师兄，跟小师妹比，那还差得远。

大师兄三息之间开灵脉，小师妹虽然速度不快，但对自己够狠，她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强忍着剧痛，在一个时辰内开的灵脉。

和他们相比，陆守道就显得没那么惊艳了。

看着男孩寂寞的眼神，花无咎下意识问：“你为什么想修仙？”

“因为我想变强！”

“为什么想变强？”

“想向爹爹和爷爷那样，成为厉害的人，打跑深渊。”

“深渊是打不跑的。”

“那我想成为宗主姐姐这样的英雄人物！”

陆守道的眼眸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那光芒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带着未经世事的赤诚与热忱，在昏暗的室内划开一道耀眼的光痕。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像初春第一朵破冰而出的山樱，花瓣上还带着晨露的晶莹，像大师兄剑锋上跃动的晨光，永远相信下一个招式能斩尽世间邪祟，更像二师姐第一次引动天雷时，即便浑身是血也依然熠熠生辉的瞳孔。

他和他们是一样的人。

花无咎想，这样掐断了他的希望，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可是......

她抿下嘴唇，不远处的铜镜里，倒映着她自己微微动摇的面容。

和陆守道猜测的一样，花无咎确实是个别扭人。

明明心底的坚冰已经开始松动，却偏要竖起更多尖刺；明明指尖已经抬起想要揉揉那孩子的发顶，最后却变成整理自己根本不曾凌乱的衣襟。

她想到了什么，看向陆守道，声音清冷的问道：

“之前问你的修行目的，想好了吗？”

“想好了！”

“是什么？”

“匡扶天下正道！”

“换一个。”

“为什么！？”

“换一个我就教你。”

“好吧，那我换一个。”

陆守道摆出一副费劲思考的模样，试探性的说道：“那你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花无咎用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说不算，自己想。”

“打退深渊？”

“不行。”

“拯救世界？”

“不行。”

“那......”

“不行。”

陆守道当然知道花无咎想听的答案是什么，但他乐于这样和她拉扯一会儿。

觉得拉扯差不多了，他才试探性的道：“嗯......混吃等死？”

话音未落，头顶便传来温暖的触感。

花无咎的手掌带着夜露的凉意，却在他发间揉出令人安心的温度，这个动作太过自然，仿佛穿越三百年的时光长河，与当年药圃里偷懒被逮个正着的少女重叠。

“就这个吧。”

她的叹息融在栀子花香里，那香气突然浓烈得醉人。

陆守道眯起眼，任由芬芳钻入鼻腔，像饮下陈年佳酿般，浑身都泛起酥麻的暖意。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花无咎道：“把它记好，我才会教你。”

“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陆守道再次猛地向地上磕，又落在风里。

柔软的风再次扶起他，把他带上相同的栀子花香。

“不要去学话本里这些动作。”花无咎道：“还有，我只是答应教你，没有答应收你为徒。”

陆守道瞪大眼睛：“师尊，这有区别吗？”

“.......”花无咎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道：“有区别，所以，不要叫我师尊。”

“那我还叫你宗主姐姐吗？”

“可以。”

接下来的时间，花无咎便开始后悔她说的这句话。

陆守道像只不知疲倦的云雀，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

起初还规规矩矩地站在三步之外，不知不觉间已经蹭到了花无咎跟前，小手甚至无意识地揪住了她的袖角。

“宗主姐姐，引气诀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宗主姐姐，为什么我后面运气就运不动了？”

“宗主姐姐，凝气成丹是什么意思？”

“宗主姐姐......”

叽叽喳喳的，和云雀一样吵。

小孩子就是这样，只要不调皮捣蛋，仗着可爱的优势，就可以为所欲为。

他的问题如同夏日的骤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花无咎刚启唇回答第一个，男孩已经睁着晶亮的眼睛抛出第三个，有几次她话音未落，这小家伙就迫不及待地尝试起来。

他突然将灵力逆行冲向百会穴，在这一瞬间，花无咎的指尖迸发出银芒。

一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将他整个人包裹，如同透明的茧。

可被困住的小家伙非但不害怕，反而咯咯笑起来，眉眼弯成月牙。

花无咎无奈叹气，她已经好多年没有这么叹气了。

终于，她有些受不住了，在陆守道过分的要往她身上爬的时候，她一把提起他的衣领。

咻——

天旋地转，陆守道坐回床上。

她站在床边，低头看他。

“宗主姐姐？”他抬头，双眼一副茫然的样子。

花无咎冷淡的看着他，随手从怀里的空间秘宝里掏出一本书，扔给他。

“看这本，有不认识的字去问你小红姐姐。”

“宗主姐姐，我还有问题！”

“回头再说。”

“可是！”

花香渐渐飘散，花无咎走了。

“确实走了。”系统在陆守道心里补充道。

陆守道随手把书放到枕边，侧身躺下。

对于刚刚自己流氓一样的行为，他丝毫不在意。

成年了才叫流氓，十岁算什么流氓？

那不过是他对知识的渴求罢了。

“不过和我想的一样。”陆守道对系统道：“花无咎果然是伪装。”

系统问：“那守道，你想怎么做？”

它道：“我还是建议我们先去找深渊魔将，不管如何，我们都得知道她为什么一直隐瞒不报，而且，去找她还可以帮我们......”

它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陆守道都没理他。

“守道？”

它微微一愣，这才发现，陆守道闭眼，呼吸均匀起伏，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