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翎山巅的寒风卷着刺骨的冰晶,在琼霄殿的檐角撞出泠泠清响。少女睫毛颤了颤,意识如破冰的溪流,在剧痛中艰难汇聚。
“你醒了。”
尾音未落,一丝冷风掠过鼻尖。少女勉强睁眼,只见素白的广袖拂过青玉案,案上的九转冰魄瓶中盛满了幽兰草汁。这是疗伤的神草,只在雪翎山巅生长,怎么会……
少女猛地抬头!
男人负手立于云纹窗前,月白长袍垂落在地,腰间的云纹玉佩折射出冷冽的光。他转身时,眉骨处的金色神纹随动作流转,活像落在雪地上的鎏金月光。
司钰,万物之主
少女瞳孔骤缩,不,他不是书中记载的上古真神吗?况且自己从未见过他,又怎么确定他就是司钰的?
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决堤的天河——三日前凤族血祭,七十二支凤羽燃尽最后一丝神力,将凶神太岁封入冰魄镜中。
紫翎身为凤族嫡系一脉的神女,自然要冲在最前面,在她元神溃散之际,一道鎏金锁链缠住她的腰身将她拉开,之后她便失去意识……
总觉得自己不叫紫翎,可她却始终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明明当时我正在实验室清理那块刚出土的凤纹玉佩,怎么……这一系列的突变让少女惊恐万分,强制性地回忆不小心扯动伤口,令她倒吸一口凉气。
“你的伤势很重,不宜走动。本君会多派些仙侍来你殿中伺候。”
少女仿佛见了救命稻草般,伸手抓住男人的手腕“我想不起来自己的名字了,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司钰许是不满女孩的动作,微皱起眉头,却在看见她因焦灼红着的眼眶将要斥责的话吞入肚中,只是把手抽了出来。
“你名为紫翎,是凤族的神女。当时你的情况万分危急,本君受凤族长老所托将你带回琼霄境。”
“琼霄境是万物生灵源始之地,可以凝聚神魄,所以你不必过于忧心。”
听了男人这番话,女孩还是半信半疑,自己决不叫紫翎,也决不属于这个世界,可眼下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只得尽力稳住心绪,熟练地向面前的男人行礼。
“多谢神君救命之恩。”
司钰指尖轻触玉简,月色暗纹在袖口若隐若现,淡淡开口“不必谢我,凤族嫡系一脉仅你一人幸存,且本君又受长老所托,自然要尽力救你,不过……”
见他不再说下去,少女不禁皱起眉头
“不过什么?”
他抬眸,冰蓝色的瞳孔映着她苍白的脸“冰魄镜的封印仍然有些不稳,需要你的凤血加固。此事等你伤好再议,本君会暂时用神力封住缺印,防止太岁再次逃窜。”
“有劳神君,我有些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少女的声音虚弱至极。
“好好休息”司钰点头要走
不料身上剧痛突然袭来,指尖渐渐陷入掌心,她不免闷哼出声。元神中残留的涅槃真火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是要将她焚为灰烬,她快要撑不住了……
朦胧间,鎏金神力如游龙缠上她的手臂,寒意顺着血脉蔓延,扑灭了灼人的烈焰。
“疼就喊出来,不必忍着。”
神君俯身贴近,双指抵住她的命门,半盏茶的功夫,额角竟也沁出一层薄汗。
她望着眼前人出了神,这位神君模样倒是极好,又是一阵刺痛“第三十六次反噬,换作寻常神族早灰飞烟灭了。”
她咬着下唇出声“就算会,神君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不是吗?”忽而,少女抓住司钰的手腕,依她看文的经验,这位神君对紫翎肯定有别的心思。
“神君消耗神力为我续命,当真只是为了我的凤血和长老的托付吗?”她带着探究的眼神看他,想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究竟。
“放肆!”
司钰眼眸惊动,将手抽出,广袖扫过她散落的碎发。转身离去,却又在门前停住,看了看少女颈间的凤纹玉佩——暗红纹路若隐若现。
“太岁残余的凶神之力还在你体中,切不可生妄念,否则被吞噬本心,本君也救不了你。”
窗外传来鹤唳,少女捏了捏手中的玉佩,眸光暗淡“明明杀了我便可以彻底消灭太岁……”
指尖残留的余温仿佛暗示,暗示这位神君也有秘密。不过这都是次要的,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得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这枚玉佩是两个世界唯一的相同之处,可它到底有什么寓意呢?
……
就算有司钰的神力护住心脉,可身上的疼痛硬是将女孩折磨至半夜,沉重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紊乱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她才堪堪睡去。
夜很静,静的只剩心跳声。那位神君又一次出现在雪山之巅,不知在透过它们看些什么……
灼华殿的白玉阶上,紫翎正托腮透过云纹窗望着天边的流云。
月白色的云纹锦袍的衣角被晚风掀起半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正撞见司钰端着药盏走来。
说起来,紫翎来琼霄境已经数月有余了,司钰每日都会来灼华殿为她疗伤,教她法术。
少女稍稍回过神,冲着司钰笑道“神君今日的步伐比昨日快了半息。”她指尖故意划过他的衣襟。
司钰抬手的动作微顿,药盏里的灵汁泛起细碎涟漪,平素没有半分情绪的神君耳尖竟也染上了浅浅的绯红,却又很快恢复常色。
“把药喝了。”他将药递给她
“哦”,这药可真够苦的,什么神草嘛,和小时候喝的中药一样苦!紫翎皱起眉头,把药盏推向一边。
司钰见状也没说什么,只叮嘱了一句“明日寅时来清心殿练习法术”便离开了。
“是……”
次日,紫翎紧赶慢赶地到了清心殿,今日司钰也在,这倒是令她感到意外,往常都是她一个人在这里待满两个时辰就回了自己殿中。
“怎么?见到本君很奇怪吗?”
“啊?”
“愣着做什么,别误了时辰。”
……
“凝心咒的手势与其他的法术不同。”司钰顺势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朝上虚拢成莲苞状。
他的指尖微凉,像是常年被雪水浸润的暖玉,如今他离她太近,竟能闻见他袖间的龙井茶香。
微风很轻,吹得人心里很是舒畅,紫翎撇头,瞪大双眼,看着那碗药有些埋怨道“神君,我的伤势已经大好,可不可以不……”
“不可……”
司钰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两人对视,紫翎此时倒先害起羞来。慌乱垂眸,正欲继续开口,却见男人手中不知何时端了一盘桂花糕“良药苦口,是必须要喝的,不过你可以就着它一起吃。”
少女心喜,拿起一块便往嘴里送去,边吃边说“谢……多谢神君!不过神君是怎么知道我想吃桂花糕的?我好像并未同神君讲……”
“本君不知。”司钰径直打断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见他下了逐客令,紫翎也识趣地没有再说什么,行完礼就回了灼华殿。
到了夜里,司钰处理完事情,来到雪山深处。他打开结界,眼前的雪山岩竟出现了个洞口,等到神君进入,又霎时间恢复成原状,无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