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纤夫

距离河祭开始还有【三天】。

宁象在大街上溜达,顺便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他此时有些心不在焉,

因为他有点饿了。

时间回到两天前——

“好了,我要专心推演【生别离窟】的功法了,你先去街上盯着有没有修士过来。”

走之前,六指又将一团【源气】弹入宁象眉心

“这是风物志和影神图,你好生了解,境界不着急提升,先把眼界跟上。”

六指这次的【源气】并没有图景的存在,而是一些修仙界基本的信息,所以只化作一颗光点,镶嵌在【鲤鱼跳波图】上。

宁象闭上眼睛,一张栩栩如生的地图缓缓展开,

这并不是静态的图画,而是一段段影像重叠在一起的产物,四季变化、河流改道,植被易形,一切仿佛身临其境,

在这些庞杂的的信息中,宁象找到了自己的所处的位置:

【东荒域,积石大禹山脉,悬河口】

也看到了附近的仙门分布,

这里原本属于【观止楼】的掌控范围,向东是【餐霞宗】,向北是【北原剑阁】。

时间回到现在——

宁象站在一家米店门口,好奇的看着里面的稻米,

他之前从未见过这种东西,更没有吃过。

【辟谷丹】估计消化的差不多了,诱人的清香勾引着宁象迈步走了进去。

“呦,小哥,看看要点什么,这可是南国的稻米,不贵还顶饱。”

宁象打量着米店里一字排开的几个大桶,

里面装了不同的稻米,从左向右,越来越少。

店里的伙计也不厌其烦的介绍起来:

“最左边的是红米,然后是头糙的白米、二糙的白米以及精白米,小哥看想吃哪一种,我们这还有实惠的小鱼酱和大头菜。”

宁象咽了咽口水,他非常想尝尝米饭是个什么滋味,

可他兜里一个铜元也没有,只能趁店员又招呼其他买家时,悄悄溜了出去。

六指前辈在专心研究,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可上哪里去赚点钱呢?

【黄龙哎——嘿呦!莫翻身——嘿呦!】

【纤夫哎——嘿呦!血汗淋——嘿呦!】

……

远处的的拉船号子缓慢而低沉,仿佛浸透了大河的悲伤,在上空飘荡着,

宁象想起之前麦收的时候,会有他乡的麦客过来收麦,有按天结工钱的那种,纤夫应该也有,于是决定过去看看。

顺便侦查一下有没有【生别离窟】的线索,毕竟来了这几天,还没有去河岸上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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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河口的纤夫大致可分两种,

家里没有地,又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学会一技之长,只能靠拉船来活命。

这种纤夫,有的已经拉了一二十年,这些劳动的年月却丝毫不能改变当下的生活,繁重的工作日益损坏他们的身体,当这些纤夫在某天醒悟过来时,也已经无法回头了。

还有一种纤夫,通常是刚失去土地的农民或者刚破产的小贩,他们身上仍带着自耕农与自由民的气息,虽然只有极少数人能东山再起,虽然大多数人的命运和第一种纤夫没什么两样,但他们在心里,总还是留有一份念想。

当宁象到达河岸时,看到了无比热闹的景象,

黄龙河北岸深陡,南岸浅缓,所以拉船的都在北岸。

现在正值丰水期,船只对纤夫更加依赖,多拉几次,吃酒的钱也就有了,

无论是哪种纤夫,脸颊上都泛着快乐的红晕,充满希冀的望着河水与天的尽头。

没活的时候,他们就在各自的地盘歇着,等着工头安排。

悬河口过往船只,拉人的、拉货的、大的、小的、仙的、凡的,先是按照一套事先约定的规矩,安排给这十多个工头,再由工头分给手底下的纤夫。

宁象找了一个能拿日钱的工头,很快就接到一单,是一艘运盐货船,

拉船时,最前方一人称“左首”,把控大局,由最有经验的纤夫担任,工钱自然拿的最多,

最后方一人称“右首”,负责辅助左首,通常由左首安排,

中间的纤夫则是“猪肚”只要出力气就行。

第一次拉船宁象跃跃欲试,把手腕粗细的纤绳扛在肩上,只等着左首喊号。

“哎,哎,哎,傻孩儿哎,”

宁象感觉背后有人轻轻拍他,回头一看,是一个老头,只在裆部系了一条麻布,精瘦而黝黑。

见宁象回头,那老头又悄声道:“孩儿,乡下来的吧,第一次拉船?”

宁象点头。

“这一行啊,想要干得长久,你得会用巧劲,想你刚才那个劲头,几次就把身体拉坏啦,你来,跟在老头身后。”

老头不容拒绝地把宁象拉到身后,嘱咐道:“等会看我怎么拉,你就怎么拉。”

【黄龙唉——】

左首喊号了,

松弛的纤绳依次紧绷,发出吱呀的声音,盐船晃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向前。

老头含着胸,身子前倾,更多的用背部来承接绳索,

这样做可以更好的避免绳索对身体的伤害,也更省力气。

宁象学着老头的样子,他如今已经是练气一重的修士,自然手到擒来。

老头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见宁象学的很快,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盐船在绳索的牵引下,逆流而上,浑浊的河水拍打在船身上,激起白色的泡沫,

岸边的路并不好走,遍布着碎石与浅滩,

纤夫们拉着绳索,一个接着一个,犹如勤劳的蚁群。

号子声也逐渐加快。

【三尺白布,嘿哟!四两麻呀,嘿哟!脚蹬石头,嘿哟!手刨沙呀,嘿哟!光着身子,嘿哟!往上爬哟,嘿哟】

行程过半时,突兀地刮起风沙来,河水激荡,掀起一道巨浪,直扑过来,

宁象警觉地看了过去,眉心六指给的【源气】轻颤了一下。

一道信息闪过他的脑海:

【花鳅精】

【六尺浊泥身,蚌壳充龙鳞。肉须挂腐藻,尾沾灶灰腥】

【六爻生编者注:据传该妖种有一丝蛟龙血脉,经查验得,此为凡人杜撰。】

宁象了然,双臂陡然用力,纤绳随即发出咯吱咯吱的拉扯声,拽着盐船冲向巨浪。

纤夫们也反应过来了,急忙放下纤绳,向河岸上跑去,

花鳅精见掀浪无果,现出身形,是一条六尺长水桶粗细的大泥鳅,

在它的胸前,还穿有蚌壳做的围甲,看上去有些滑稽,

宁象左腿蹬地,腾空跃起,将众人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