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深秋，碎叶城的胡杨正染成金黄。苏寒站在军器监西域分监的瞭望塔上，看着粟特商队的驼铃穿过城门，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崔明薇改良的“沙漠连珠铳“正在进行最后调试，枪管表面的散热槽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苏少监，“分监匠人捧着染血的羊皮卷跑来，“康国商队在怛罗斯遇袭，货物里藏着咱们的神火铳零件！“
苏寒接过羊皮卷，看见上面用粟特文标注着“枪管厚度““击发簧张力“等参数，每个数据旁都画着小小的火焰纹——正是天工监的徽记。他忽然想起三年前在交河城，赤玛伦说过的“技术就像流沙，越想封锁越会渗透“。
碎叶城的议事厅里，李世民的玄甲尚未解下，手中握着从康国商人处缴获的改良神火铳：“先生，这枪的扳机簧用了波斯的青铜，却保留了咱们的螺旋膛线。“他忽然冷笑，“看来西突厥不止会偷硝石，还学会了偷技术。“
苏寒指向枪管尾部的刻痕，那里有极小的“苏“字暗记——是天工监匠人独有的防伪标识：“臣已让安小容的商队散布假图纸，真正的螺旋膛线参数，藏在《齐民要术》的苜蓿种植篇里。“
正说话间，斥候的急报打破寂静：“西突厥沙钵罗可汗率五万铁骑，携波斯火器匠，正向碎叶城逼近！“
李世民的袖珍铳立刻出鞘，枪托上的“贞观“二字映着烛火：“来得好！“他忽然看向崔明薇，“崔匠正，碎叶城的地下水道，能不能用神火铳的枪管改装成输水管道？“
明薇点头，指尖划过地图上的绿洲分布：“臣已让匠人用失蜡法铸造铜制水管，正好能借地下水淹了沙钵罗的粮草营。“她忽然取出银梭，“另外，臣改良了连珠铳的供弹巢，在沙子里卡壳的概率能降六成。“
三日后，碎叶城外的戈壁滩上，沙钵罗可汗望着唐军阵地腾起的青烟，忽然听见驼铃声中夹杂着熟悉的齿轮转动声。他举起从康国商人处得来的神火铳，却发现准星偏移了三分——那是天工监故意留下的致命误差。
“大汗，唐军的火器变了！“斥候的汇报被巨响打断。碎叶城的城头，改良后的红衣火炮正在发射，炮弹炸开时爆发出蓝紫色火焰——观星院新制的“漠北震天雷“，掺入了碎叶城特有的硼砂，能在干燥环境下引发连环爆燃。
李世民的玄甲军从两翼杀出，手中的沙漠连珠铳在马背上灵活转动。崔明薇设计的可拆卸枪托让骑兵能在冲锋中快速更换弹匣，螺旋膛线使铅弹在强风中的命中率提升四成，前排的突厥骑兵连人带甲被掀翻，弯刀还未出鞘便已坠马。
沙钵罗可汗的坐骑忽然惊立，马蹄下的沙面突然塌陷——那是唐军挖通的地下水道，浸泡的粮草燃起的浓烟遮天蔽日。他在混乱中看见城头上的崔明薇，正用银梭调试着连珠铳的供弹齿轮，袖口的崔氏纹章与天工监的火焰纹交相辉映。
“撤到石国！“沙钵罗的喝令被枪声淹没。苏寒站在城头，看着神火营的士卒用阿拉伯数字标记着弹着点，忽然发现西突厥的火器匠正在拆解缴获的神火铳，却始终无法复原螺旋膛线的奥秘——那些真正的技术，早已随着《齐民要术》的注脚，传遍了整个西域。
是夜，碎叶城的军器监分监灯火通明。李世民翻阅着康国商人的账本，忽然指着一行密文：“粟特人用波斯玻璃，换咱们的击发簧图纸。“他忽然看向苏寒，“先生，朕打算在碎叶城设'丝绸之路匠人馆'，让各国匠人用技艺换技艺。“
苏寒展开新绘的《西域匠籍图》，上面用不同颜色标注着粟特的玻璃匠、波斯的齿轮匠、龟兹的冶铁匠：“臣已让安小容制定《匠贸章程》，规定火器核心技术需用本国最高技艺交换。“他忽然笑道，“比如沙钵罗想换螺旋膛线，就得拿波斯的琉璃烧制术来换。“
崔明薇抱着新制的“丝路连珠铳“闯入，枪托处雕刻着粟特的葡萄纹与唐草纹：“殿下，臣用波斯的琉璃粉加固了枪管，能抗住漠北的极寒。“她忽然指向枪身的暗格，“里面藏着《灵宪》的测震术摘要，只有会算阿拉伯数字的匠人才能看懂。“
贞观元年的冬雪，悄然落在碎叶城头。苏寒看着匠人馆前的粟特商队，他们正用琉璃瓶换取神火铳的保养手册，忽然想起在长安清河坊的那个春日，崔明薇第一次摘下帷帽的模样。技术的传播，从来不是单向的施舍，而是文明的平等对话。
李世民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商道上驼铃成行，忽然对苏寒道：“先生，等平定了沙钵罗，朕要让天工监的匠人沿着丝路走一遍，把咱们的神火铳、连珠铳，变成各国匠人手中的犁铧与织梭。“
苏寒点头，望向星空下的匠人馆，那里的火光与碎叶城的灯火连成一片。他忽然明白，所谓贞观之治的辉煌，从来不是单靠铁骑与火器，而是像碎叶城头的连珠铳那样，将不同文明的智慧拧成一股绳，让每个匠人眼中的火光，都成为照亮世界的星辰。
当更夫敲响子时的梆子，碎叶城的军器监分监传来新的锤音。崔明薇正在教粟特匠人辨认阿拉伯数字，银梭与算筹的碰撞声中，一个属于匠人的新时代，正沿着丝绸之路，向更远的西方延伸。而苏寒知道，在这个时代的每个角落，都有像崔明薇、安小容、赤玛伦这样的匠人，在用不同的语言、相同的热忱，锻造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