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破境的征兆

徐渊和顾瑾鸢惊讶地看到,翠绿色的光柱突然自顾廉身底喷薄而出,瞬间将他整个身体笼罩在内!

元海中传来姬舞月的声音:“这些声音是那些被穆阳捆缚的灵魂,他们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忙,将本该余下的生命之力,转赠给了顾廉。”

“这种事可以办到吗?”在徐渊的认知里,因果被改变,本质也是因果的必然。

“可以,只要接受这股生命力的人,与那个干涉因果之人建立联系就可以。”

徐渊忽然想到了自己曾与顾廉签订的契约,他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有这么一个能力。

徐渊和顾瑾鸢心中无比期待,静静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翠光如水流淌,所过之处,顾廉胸前那恐怖的凹陷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缓缓“撑”起。

碎裂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咔”声,在生命伟力的引导下开始复位、弥合!

内腑的破损处,翠光如同最灵巧的织梭,修补着撕裂的组织。

最关键的,是那盘踞在心脉和脊柱的阴毒灰气!

它们如同遇到了克星,在翠光的照耀下发出无声的尖啸,剧烈地挣扎、扭曲,试图钻入更深的地方顽抗。

但这股力量如同春风化雨,无孔不入。

翠光渗透进每一丝被灰气侵蚀的经络,温柔而坚定地包裹、分解、净化那阴寒的恶意。

灰气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褪去、消散,被转化为精纯的生命能量,反哺着顾廉残破的身躯。

顾廉灰败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急促而微弱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有力!

胸口虽然依旧起伏艰难,但那致命的凹陷已然平复大半!

生命之火,被硬生生从熄灭的边缘拉了回来!

“哥!”顾瑾鸢喜极而泣,看着哥哥呼吸平稳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

她忽然间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幸而被徐渊一把扶住,这才稳住了身形。

轰隆!

就在这时,地面剧烈一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土行灵力波动从上方传来。

紧接着,一道缠绕着赤色雷光的矫健身影,如同撕裂大地的雷霆,硬生生从矿洞顶部的岩层中破开一个丈许宽的通道,轰然落下!

烟尘弥漫中,夏侯鸾手持雷曦剑,周身赤雷道纹明灭不定,凌厉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

当她看到被翠光笼罩、伤势正飞速好转的顾廉,以及被徐渊扶住、虚弱但无大碍的顾瑾鸢时,紧绷的俏脸终于缓和了一丝。

“师兄,顾大哥他没事吧?”夏侯鸾快步上前,声音带着急切。

“机缘所至,命保住了。”徐渊言简意赅,目光却越过夏侯鸾,看向她破开的那条通道上方。

一股浩瀚如渊海、沉凝如大地的磅礴气息,正缓缓降临。

青阳虚明那清癯的身影,如同融入大地的山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通道口。

他没有立刻下来,深邃的目光扫过被净化后依旧狼藉的矿洞,扫过地上那堆不起眼的灰白余烬,最终定格在徐渊身上。

当他目光触及地上那几片残留的九幽影石碎屑时,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锐芒。

“九幽影石…窃天道盟的‘幽冥引’……”青阳虚明的声音低沉,充满了寒意。

“看来你们遇到的,并非穆阳本尊?”

徐渊抬头,迎向青阳虚明的目光,眼神冰冷而锐利:“不过是一缕被当成试验品抛弃的道念。真正的老狗,说不定正躲在九幽,用这影石窥视此地。”

他摊开手掌,掌心上方,那枚内蕴灰色漩涡的奇异信标印记无声浮现,它看起来幽紫深邃,却只有米粒大小,时时刻刻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徐渊瞥向顾家兄妹,声音斩钉截铁道:“不过他跑不了!”

少年每一个字都如同淬火的钢铁,青阳虚明听得出来,那里面蕴含着他浓浓的恨意。

“待顾廉伤势稳定,我必亲自取其首级,以慰惨死矿工同门之灵,以雪今日被窥探戏弄之耻!”

很多年后徐渊才终于明白,正是他的这句话,才揭开了三千道统大争之世的序幕。

几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矿洞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与净化,随着青阳虚明亲自出手加固地脉封印,彻底尘埃落定。

穆阳道念化身化为飞灰,死难者的残魂得以超脱,顾廉的性命也被那些得以净化的亡魂,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青阳宗执法堂的精锐弟子接管了后山矿区的警戒,肃杀的气氛渐渐被劫后余生的平静取代。

劫焰轩。

晨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徐渊盘膝坐于静室中央的蒲团上,双目微阖,呼吸悠长绵密。

他并非在深度冥想,而是在细细体会着当前境界下,身体与力量发生的微妙变化。

元海之中,那枚由液态气运海洋坍缩而成的鎏金丹丸,正缓缓旋转。

它只有鸽卵大小,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

丹丸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细微、玄奥繁复的天然道纹,如同宇宙初生时镌刻下的玄奥符文。

每一次旋转,都引动着元海内浩瀚的气运之力随之潮汐涨落,与周身经脉奔流的灵力形成奇妙的共鸣共振。

此刻,徐渊清晰地感知到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稀薄灵气,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和姿态,透过周身窍穴,丝丝缕缕地主动汇入体内。

它们被经脉炼化,最终融入那枚鎏金丹丸,成为滋养其成长的养分。

这种“纳天地之灵为己用”的感觉,与锻体境时单纯锤炼体魄、积蓄内息截然不同,仿佛自身真正融入了这片天地的呼吸韵律之中。

“明明还没到炼气境,怎么会这样呢?”

炼气境是叩开道法大门的基石,如今这种现象,倒像是即将破境的征兆。

徐渊心念微动,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鎏金气运之力,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自他指尖悄然探出。

它不再是突破时那般狂暴汹涌,而是温顺、凝练,在他精妙的意念操控下,于空中灵动地勾勒、盘旋。

它时而化作一朵微小的鎏金莲花,花瓣上流转着一种模糊道韵;时而又散作点点星芒,模拟着气运流转的轨迹。

每一次细微的操控,都伴随着心神的消耗,如同以意念雕琢最精密的玉器。

徐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乐在其中。

这是对夺运之力更深层次的掌控,是对自身力量边界必然的试探与拓展。

“还不够精细……”他低声自语,指尖那缕鎏金丝线在模拟某个复杂阵纹节点时微微一颤,险些溃散。

他立刻稳住心神,如同最耐心的匠人,一丝不苟地重新凝聚、勾勒。

窗棂外,檐角悬挂的星砂铃铛在晨风中发出细碎清越的叮咚声。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安抚神魂的奇异韵律,与徐渊体内运转的灵力、气运形成微妙的共振,让他躁动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操控那缕鎏金丝线也越发得心应手。

脑海中闪过谢昀的笑脸,他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弧度。

另一边的百草庐,此刻正药香弥漫。

不同于劫焰轩的清寂,这里充满了人间烟火般的忙碌与生机。

巨大的药炉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各色处理好的药材分门别类地晾晒在竹匾上。

空气中混合着甘草的甘甜、黄连的苦涩、艾草的辛香以及诸多难以名状的草木气息。

顾瑾鸢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阳宗外门弟子常服,月白色的窄袖短衫配着水蓝色的束腰长裙,显得格外清秀利落。

只是她眼下的淡淡青影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无声地诉说着连日的忧心与疲惫。

她正守在一个小小的红泥药炉旁,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

炉上煎着的,是给顾廉的“续脉养元汤”,药方是药庐长老亲自开的,主药便是几味年份久远、蕴含温和生机的灵草,辅以姬舞月借徐稚鱼的力量,暗中渡入的一丝精纯木灵本源。

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意。

里间的床榻上,顾廉如同一座小山般躺着。

他上身赤裸,缠满了浸透药汁的白色细麻布绷带,胸口那恐怖的凹陷已被强大的生机之力抚平,只留下大片新生的、粉嫩的皮肉,以及几道狰狞却已开始愈合的疤痕。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虚弱,但呼吸平稳悠长,不再是那种令人揪心的断续。

此刻,他正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妹妹忙碌的背影,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妹…药…苦…”

顾瑾鸢头也不回,声音却带着罕见的严厉:“哥,再苦也得喝!药长老说了,你这伤损了根基,这药必须连服七日,一天三顿,一顿都不能少!敢偷偷倒掉,我就告诉徐大哥!”

一提到“徐大哥”,顾廉立刻蔫了,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着:“俺喝…俺喝还不成么…”

那天徐渊如天神降临般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景象,以及最后那冰冷刺骨、宣告要杀入九幽取穆阳首级的誓言,早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对徐渊,他除了过命的交情,更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敬畏。

顾瑾鸢将煎好的药汁滤入白瓷碗中,深褐色的药汤散发着浓郁的气味。

她小心翼翼地吹凉,坐到床边,用勺子舀起一勺,递到顾廉嘴边。

顾廉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但还是认命地张开嘴。

苦涩的药汁入口,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强忍着没吐出来,硬生生咽了下去。

“好…好汉…”他憋出两个字,也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形容这药的威力。

顾瑾鸢看着他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连日来的紧绷心弦终于在这一刻微微松弛。

她拿起旁边的湿布巾,动作轻柔地擦去哥哥嘴角的药渍,眼神温柔而坚定:“哥,快点好起来。徐大哥说了,等你好了,还要一起去九幽找穆阳算账呢!到时候你可不能拖后腿。”

顾廉闻言,眼中颓色一扫而空,猛地迸发出惊人的光彩,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对,算账!俺要亲手锤爆那老狗的头!”

谁料顾廉此举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你给我老实躺着!”顾瑾鸢没好气地按住他,眼中却漾起温暖的笑意。

劫后余生,哥哥还是那个憨直莽撞的哥哥,真好。

一天后。

青阳镇,东市。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十重环形街巷以中央那株参天化灵木为圆心,向外辐射开去,人流如织,喧嚣鼎沸。

“瞧一瞧看一看喽,上好的星纹茯苓,刚从云梦泽采回来的,灵气十足!”

“赤焰晶,冰魄砂,炼制火系、冰系法器的绝佳辅材,价格公道!”

“刚出炉的灵兽肉包子,皮薄馅大,一枚下品灵石三个!”

……

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闹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药材的清苦、金属矿石的冷冽,还有女子身上淡淡的胭脂水粉味。

徐渊此时正和夏侯鸾并肩走在人流中。

徐渊换下了内门弟子的玄色劲装,穿着一身普通的靛青色棉布长衫,收敛了气息,看起来像个清秀的书生。

夏侯鸾则是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外罩淡青色薄纱,雷曦剑用布囊裹了负在身后,只余剑柄处缠绕的星砂铃铛偶尔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清响。

两人刚从一家专营符箓材料的“千机坊”出来。

徐渊买了几张质地坚韧、能承载气运之力短暂附着的“云纹符纸”和一小盒调和好的“星辰砂”墨汁,打算尝试将《道源经》中感悟到的模糊道韵尝试固化,制作成简易符箓。

夏侯鸾则挑选了几块蕴含精纯雷灵之力的“雷击木”碎片,准备回去研究如何将其融入雷曦剑的剑鞘,增强引雷之效。

这时候,二人被一个卖糖画的老人吸引。

老人须发皆白,精神矍铄,面前支着一个寒玉板。

他手持一把古旧的铜勺,舀起琥珀色、热气腾腾的糖浆,手腕灵动如飞,或提、或顿、或收、或放。

糖浆流淌,在寒玉板上迅速冷却凝固,转瞬间,一只振翅欲飞、翎羽纤毫毕现的青鸾鸟便跃然“板”上。

“哇~好漂亮!”旁边几个扎着总角髻的小童看得眼睛发直,拍着手欢呼。

夏侯鸾的脚步也微微顿住,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目光落在那只晶莹剔透的青鸾糖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