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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二年腊月廿三登州大牢
腐坏的稻草在青砖地上铺成粘腻的毯子,周临海的鎏金官靴每踏一步都会带起腥臭的脓水。死囚老墨头的镣铐在阴风中轻响,溃烂的脚踝上凝结着威海卫盐场的卤泥,那些灰白色的结晶正像蛆虫般啃食他最后的生机。
“这是煅烧牡蛎壳配的止痛散。“周临海将陶碗抵在老墨头唇边,指尖在碗沿轻叩三下——摩尔斯电码的节奏。老墨头浑浊的左眼突然收缩,作为成化年间营造仁寿宫的地师传人,他太熟悉这种灰粉的质感。当年雷击永寿殿时,正是他用牡蛎灰混入糯米浆,才封住了嘉靖帝最宠爱的蓝道行炼丹药炉。
牢房外的皂靴声在甬道尽头停驻,东林党安插的典狱正将耳朵贴在铜制听瓮上。周临海蘸着浑浊的酒液,在草席上画出CaO·SiO₂·nH₂O的水凝公式。老墨头开裂的指甲突然抠进他腕脉,在皮肤上刻出带血的崂山玄武岩纹路:“正德九年,武宗皇帝在豹房地下修炼丹密道...“他的喘息带着垂死者的痰音,“用的是崂山黑石末配雷公墨!“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牢墙时,周临海袖中滑出半块磁石。老墨头被铁链吊起的身体突然痉挛,狱卒们不会发现,磁石正隔着囚衣刺激他脊柱上的“悬枢穴“——这是宋代将作监秘传的刑讯抗药法。当典狱的阴影映上牢门时,老墨头突然嘶吼:“再加两钱砒霜!让老子死个痛快!“
次日五更,三十口秘窑在登州卫城头拔地而起。窑工们不会知道,这些形似坟冢的砖窑内部,用耐火砖砌出了倒焰式结构。周临海站在最高的窑顶,看着崂山运来的玄武岩被铁杵捣成齑粉,混入牡蛎壳灰时发出诡异的滋滋声——那是二氧化硅在低温煅烧中产生的气爆。
“开窑!“随着周临海挥动令旗,第一窑水泥如黑金沙瀑倾泻而出。亲兵们惊恐地发现,这些灰粉遇水后竟在寒风中迅速硬化,连泼洒的鸡血都无法渗透分毫。典狱捧着伪造的配方簿冲进巡抚衙门时,周临海正将真配方写在《齐民要术》的夹页里——用硝酸银溶液书写,唯有在烛火烘烤时才会显形。
老墨头的尸体在子时被水泥封入城墙基座,周临海特意让泥浆裹住他怒睁的右眼。当东林党的暗探挖开未干的水泥时,只会看到老人瞳孔中凝固的幻象:八旗铁骑撞上十丈高的混凝土城墙,马骨在纳米级硅酸盐晶须前碎成齑粉。
“这不是夯土,是墨家的机关术。“周临海抚过城墙上的龟裂纹,指尖残留着二十一世纪混凝土的触感。在他身后,蓬莱水城的棱堡正以每天三尺的速度生长,预留的炮位孔洞如同巨兽的呼吸阀。海浪拍击新筑的防波堤时,某种超越时代的轰鸣在海底共振——那是郑和宝船腐烂的龙骨,正与水泥中的玄武岩粉末发生量子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