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喜得贵子
- 灼灼桃夭,桃花缚仙缘
- 及腰锦锦
- 2159字
- 2025-04-18 09:12:56
仲春的晨雾还未散尽,定国公府的铜钉朱门已次第洞开。三十六名金甲侍卫执戟列阵,猩红氅衣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惊起檐角栖着的白鸽。门楣上新悬的红绸被露水浸得发沉,绣着金线的“麟趾呈祥“四字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垂云阁内,黎婉卿的指甲深深掐进湘妃竹榻的软枕。产婆们往来如穿花蝴蝶,铜盆里的血水换了三遍,腥甜气混着龙脑香在帐幔间凝滞。她望着帐顶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忽听得窗外牡丹簌簌作响,一片重瓣绯云扑进纱帐。
“夫人再使把劲!国公爷在廊下转了三圈,把金砖都磨出坑了!“稳婆王嬷嬷的粗粝嗓音裹着热汗,“前头圣上派的宣旨太监已过了朱雀大街!“
黎婉卿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喉间漫开。她想起昨夜观星时,钦天监监正说紫微星旁忽现辅弼,主有麒麟降世。此刻腹中剧痛如裂帛,她攥住床头悬挂的长命锁,那是周崇山西征时用缴获的突厥王帐金箔所铸。
卯时三刻,一声清亮啼哭撕破晨雾。黎婉卿瘫在浸透冷汗的锦被里,看着王嬷嬷抱着襁褓行至窗前。初生儿的啼声惊散了满园牡丹,沾着露水的花瓣纷纷坠落,在青砖上洇出深浅不一的胭脂色。
“是世子!世子降世!“报喜的小厮举着镶金边的朱漆盘狂奔,盘里的金锭随着脚步叮当作响。前院的编钟轰然奏响,九声长鸣震得檐角铜铃嗡嗡作响。周崇山的玄色锦袍扫过滴水檐,大步跨进垂云阁时,玉带钩上的和田玉坠子撞出清越声响。
“婉卿......“国公爷的声音竟带着颤意。黎婉卿望着丈夫鬓角新添的白发,想起去年他在御书房被御史弹劾“无后“时,独自在祠堂跪了整夜。此刻那双握惯兵符的手,正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指腹抚过婴儿皱红的小脸。
“圣上驾到——“尖细的嗓音穿透层层重檐。周崇山猛地抬头,只见明黄伞盖已转过九曲回廊。皇帝玄黑冕旒下露出笑意:“朕在承明殿就听见这娃儿的哭声,当真是虎啸龙吟!“他抬手揭开襁褓,婴儿脖颈处一点朱砂痣如丹砂落雪,“就叫慕辰,取'慕天承运'之意。“
满室太监宫女齐刷刷跪倒。黎婉卿挣扎着要起身谢恩,却被皇帝抬手制止:“世子之位即刻着礼部拟旨,三日后行册封大典。“他望着襁褓中的婴孩,冕旒上的东珠轻轻摇晃,“崇山,你周家三代忠良,这根独苗可要好好教养。“
洗三那日,国公府九重大门次第洞开。三十六名绣着金线蟒纹的仆役抬着鎏金浴桶穿廊过院,桶中漂浮的朱砂、艾草与沉香木片随着步伐轻晃,漾出细碎金波。当值的婆子们皆着簇新茜色襦裙,鬓边簪着的珍珠步摇撞出环佩叮当,惊得檐下的鹦鹉扑棱棱念起吉祥话。
黎婉卿倚着垂云阁雕花栏杆,怀中的慕辰正攥着块温润的羊脂玉佩。乳娘在旁支起赤金镂空香炉,袅袅青烟里混着西域进贡的苏合香,将襁褓中的婴孩笼在薄雾似的光晕里。
“夫人快看!“王嬷嬷忽然指着前庭惊呼。只见八名锦衣校尉抬着朱漆大轿稳稳落下,轿帘掀开时金光乍现,竟是皇帝特赐的“麒麟送子“鎏金匾额。匾额四角缀着的东珠流苏扫过青砖,与满地牡丹花瓣纠缠成一片珠光碎影。
周崇山身着簇新的绯色蟒袍迎上前去,玉带扣上的墨玉兽首泛着冷光。他瞥见礼部侍郎袖中半露的婚书边角,暗纹里隐约透出崔氏门阀的家徽。正思忖间,太子贴身太监已捧着檀木匣笑盈盈走来:“殿下说世子这洗三礼,少不得要件压箱底的宝贝。“
匣盖掀开时,满室骤然一亮。翡翠雕成的麒麟蜷卧其中,双目竟是两颗鸽血红宝石,尾端垂着的九股金丝绦上,还缀着三枚夜明珠。周崇山指尖抚过麒麟背上的云纹,触感却与寻常翡翠不同——倒像是掺了某种西域秘药的琉璃。
暮色渐浓时,洗三礼行至高潮。王嬷嬷用银匙舀起浴桶中浮着的红枣、桂圆,轻轻点过慕辰眉心:“一匙甜,二匙安,三匙聪慧赛文渊——“话音未落,忽听院外传来清越马嘶。七王爷的贴身侍卫策马而入,鞍前挂着的鲛绡锦匣在暮色中泛着幽蓝,仿佛裹着整片南海的月光。
黎婉卿望着怀中熟睡的孩子,他脖颈处的朱砂痣在烛火下愈发鲜艳。窗棂外飘进细乐声,夹杂着宾客们的恭维:“世子这命格,将来定是要拜相封侯的!““圣上金口玉言,麒麟降世,必兴大胤......“
周崇山独自踱至祠堂。先祖牌位前的长明灯忽明忽暗,映得他眼角皱纹如刀刻。二十年前父亲临终前的话犹在耳畔:“周家功高震主,若无嫡脉传承,迟早要遭反噬。“他握紧手中酒壶,壶身霜花簌簌而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更漏初响时,黎婉卿抱着慕辰进来。婴儿突然睁眼,漆黑瞳仁映着摇曳的烛火,竟与牌位上初代国公画像中的眼神如出一辙。
廊下铜灯垂着烛泪,“夫君。“黎婉卿松松挽着茜色头巾,披着鹤氅走来,鹤氅扫过青砖时惊起几瓣残红。她半弯着腰,左手稳稳托住襁褓底部,右手虚拢在婴孩颈后,生怕惊动熟睡的周沐辰。小世子才出生几天,粉拳还攥着她的珍珠耳坠,襁褓里露出的一截藕节似的小腿正无意识轻晃。
银辉漫过婴儿眉间朱砂,那点红痣像要滴落在绸缎襁褓上。她想起二十年前钦天监夜观星象,说定国公府将有“血玉之劫“,此刻却觉得怀中温热,似能化尽所有谶语。指尖触到孩子颈间细软胎发,温软的呼吸透过襁褓拂在腕间,比当年圣上亲赐的虎符更灼人。
三更鼓惊起檐角夜枭,周崇山卸了外袍快步上前,先探手试了试襁褓松紧,才学着妻子的模样:左手托住小屁股,右手从颈背轻轻环住,掌心贴着那点朱砂痣。熟睡的沐辰突然嘤咛一声,皱巴巴的小脸往他掌心蹭了蹭,带起的奶香混着牡丹甜香,在雕梁画栋间悠悠打转。周崇山伸手触碰那柔嫩小脸,忽觉掌心传来灼痛——慕辰不知何时攥住了他腰间玉佩,尖利的边角已刺破皮肤,血珠滴在孩子藕节似的手腕上,红得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