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南的漕运码头飘着细雨,十二连舫的琉璃灯映在秦淮河上,把水波染成病态的胭脂色。醉月舫三层的雕花窗后,四海商会三掌柜正用金错刀剔着指甲缝里的血渍。
“青丘送来的货,尾巴处理干净了?“他弹了弹刀尖,血珠在波斯地毯上洇出暗斑。
跪着的力夫喉结滚动:“按您的吩咐,尸体都烙了潮纹扔进燕子矶,就是...“他突然抽搐着栽倒,后颈皮肉翻卷处爬出半截蜈蚣——那是噬心蛊的子虫。
窗外传来拍岸声,三掌柜眯眼望着漕船桅杆。黑帆上朱砂绘的潮纹正在褪色,这是总坛召集十二掌柜的信号。他抓起案上的鎏金请柬,封泥盖着玄冥教的九头蛇徽记。
叶无涯蹲在乌衣巷檐角时,戌时的更鼓正掠过城南。他嚼着偷来的桂花糕,看十三顶软轿陆续停在潮生当铺门前。轿帘上的家纹很有意思:武越秦氏的玄鸟、天机阁的璇玑图、甚至还有倭国细川氏的桔梗纹。
当铺掌柜是个独眼老妪,正用铁秤称量某位客人的眼珠。那颗琉璃珠在秤盘上泛着妖异的蓝光,叶无涯认出这是青丘狐妖的幻瞳——可窥破世间幻术的至宝。
“典当物。“老妪的独眼转向阴影中的叶无涯。
断玉珏拍在柜台上的声响惊飞檐下白鸽,玉珏中央的龙睛突然泛起血光。老妪枯手微颤,秤杆上的铜钱哗啦散落:“客官要典当什么?“
“二十年前的旧事。“叶无涯指尖划过玉珏裂纹,“永昌三年秋,金陵叶氏灭门案。“
老妪的独眼突然淌出黑血,柜台下的机括声如暴雨骤起。叶无涯旋身后仰,三支淬毒弩箭擦着鼻尖钉入楹联。匾额上“潮生当铺“四字剥落,露出玄铁铸造的九头蛇浮雕——玄冥教分坛!
“你不该来。“老妪的嘴裂到耳根,吐出分叉的舌头,“就像你娘不该偷听教主与九千岁的...“
瓦片突然碎裂,叶无涯借势坠入天井。落地瞬间袖中机关弩连发,七枚透骨钉封死追兵来路。左臂咒印又开始发烫,这次他看清黑气缠绕的方向——西厢房那口青铜水钟。
钟内躺着具女尸。
素白衣裙被血浸透,心口插着半截断剑。叶无涯瞳孔骤缩,这剑纹他太熟悉了,正是阳明学院戒律堂的制式佩剑!女尸右手紧攥的油纸露出半角,上面朱砂写着“噬心蛊解药在...“。
追兵脚步声逼近,叶无涯劈手夺纸。女尸忽然睁眼,涣散的瞳孔映出他身后黑影。劲风袭来的刹那,他果断拧断尸体腕骨,借尸身挡下玄冥教杀手的蛇形剑。
“果然在这!“熟悉的金铃声从屋顶传来。
无影楼杀手呈雁阵落下,为首者面具已换作银质。叶无涯苦笑,今日这局竟把江湖三大势力都凑齐了。他踹翻水钟,青铜共鸣声震得众人身形微滞。
就这瞬息之间,叶无涯已破窗而出。怀中的油纸被血浸透,只能辨出“...解药在...拍卖...“几字。腰间断玉珏突然发烫,指引他望向秦淮河上最华丽的画舫——醉月舫顶层正在展示一件琉璃樽,樽中血水浸泡的,赫然是半截阳明剑碎片!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苏清寒正将银针浸入孔雀胆。纱帐外的咳嗽声越来越急,四海商会大掌柜的肺痨已入膏肓。她凝视镜中自己渐显狐纹的眼角,知道幻形术快要维持不住了。
“先生...咳咳...今日拍卖会...“大掌柜每说半句就要咽下半碗人血。
苏清寒将药汤递过去,腕间银铃轻响:“按您的吩咐,那截剑骨已经泡在麒麟血中。只是...“她故意停顿,“武越秦氏的人带着焚天符来了。“
药碗突然炸裂,大掌柜枯瘦的手掐住她咽喉:“贱人!谁准你窥探...咳...“黑血从他七窍涌出,心口浮现出噬心蛊的纹路。
纱帐在此时被江风吹开,苏清寒看见对岸阁楼上寒光一闪。那是天机阁的七星连弩,瞄准的正是醉月舫。她假意挣扎,袖中银针已沾上蛊毒,却在刺入大掌柜命门前被铁钳般的手抓住。
“你以为...“大掌柜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玄铁面具,“无影楼当真不识九尾幻术?“
舫外突然传来巨响,整条秦淮河沸腾起来。浸泡剑骨的琉璃樽炸成碎片,某个青衣人影正借着机关鸢滑翔而过,手中断玉珏与剑骨共鸣出龙吟之声。
苏清寒趁机震碎银铃,幻雾爆开的瞬间,她看见那盗剑之人左臂缠着的裹尸布——正是师尊预言中身负魔神咒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