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中的琥珀酒液微微晃动,映出满堂宾客惊疑不定的面容。
西市最大酒肆的赵掌柜指节捏得发白——十万贯足以盘下东市半条街的铺面,此刻却只换得劲酒一成股份。
“三勒浆最鼎盛时,平康坊三十六家青楼月销不过千坛。“
太原王氏的老账房突然出声,枯枝般的手指拨动檀木算珠发出噼啪脆响,“即便劲酒卖到五贯一坛,年销三万坛方得十五万贯。“
他抬起浑浊老眼扫过李道宗,“除去酿酒耗粮、脚力钱、柜坊息钱......”
算珠重重一磕,“任城王这一成股份,怕是要近十年才赚的回来。”
五姓七望席间传来玉器相击的脆响,王祁智把玩着和田玉貔貅冷笑:“任城王莫不是把吾等当作西市稚童?“
李道宗节制北境军事,并统筹泾阳百姓迁徙一事早已传遍朝野,世人皆知乃是因为其与献策者云安相熟所致。
所以,李道宗此举在所有人看来,不过是为了帮助云安哄抬股价罢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道宗出价十万贯确有抬价的想法。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与先生的关系在平康坊并不能算是什么秘密,此举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李道宗不在乎。
李道宗指尖划过袖中虎符。
凭“节制北境军事”六字,就值十万贯!
大唐初立,尤重军功。
他虽然履立军功,与堂兄李孝恭一同被称为宗室名将,却无人说他帅才。
此次突厥南下,将是他扬名立万的机会!
对此云安虽然惊讶,却也并不意外。
李道宗可是他的榜一大哥,挥金如土的财神爷。
光是他在平康坊的这一个多月,李道宗打赏他的,都有大几千贯了。
十万贯只要千份股份,还真不算什么。
至少云安可以保证,不会让他做亏本买卖。
对于太原王氏的嘲讽,李道宗不在乎,云安更不在乎。
自讨没趣的王祁智还在喃喃自语,这边的长孙无忌却是急了起来。
刚刚尝过劲酒之后,他尝试着再饮了一口三勒浆,那感觉简直像是在喝马尿一般。
身为李世民的大舅子,当今圣上的肱股之臣,云安献策之后,李世民自然是召集了他们几名谋士共商。
所以,长孙无忌知道,劲酒,不过是云安抛出来的砖。
真正赚钱的,是后面那堪称仙术的制冰之法,还有……
先前开口五十万贯,不过是他想第一个开价,在云安面前留下好印象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劲酒会如此炙手,引来如此多人。
“齐国公府愿出二十万贯购买劲酒股份。”
随着长孙无忌的再次开口,其同桌的房玄龄,杜如晦,以及邻桌的虞世南,姚思廉,还有当初天策府的一众文武官员纷纷开口。
“老夫府上不似任城王与齐国公一般富裕,仅能认购三万贯劲酒股份。”
“邢国公府认购一万贯劲酒股份。”
“梁国公府认购八千贯劲酒股份。”
“卢国公府认购三万五千贯……”
随着大唐新贵们开口认购,一楼的小商贩们也纷纷开口,或几百几千贯的认购着股份。
早在云安的吩咐下拿着纸笔候在一旁的绮梦阁小厮们连忙将其记下,再转交到云安手中。
仅仅只是半个时辰,众人认购股份的股份就已经将近七十万贯。
长安商贾权贵们的富有,超出了云安的想象。
而这近七十万贯的股份认购,还不包括对面那还在窃窃私语的五姓七望们。
那才是大唐真正的顶尖豪门,传承了数百年,历经数代王朝的他们,富可敌国。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并未出手,只是聚在一块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五姓七望的人打着什么主意云安管不着,反正股份认购的火热程度早已超出了他的预估。
五姓七望不出手,倒也随了他的意。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跟五姓七望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打交道。
“承蒙诸位关照,股份认购已超出云某的预估。”
云安牵着卿九的手走到二楼扶栏处,对着一楼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
“眼下云某急需现银粮草。”
“所以,诸位若是能在今日子时之前送来现银或是等价的粮食,劲酒股份每份仅需五十贯!”
“凭刚刚我们绮梦阁工作人员派发的股权认购意向书,诸位有优先权。”
“什么?”
“某这就回去凑钱!”
“哈哈,我前些日子刚从岭南买了二十车粮,这下派上用场了。”
“谁那有股权认购书?某愿溢价一成购买!”
有些性子急的闻言拔腿便走,想要第一时间回去凑好钱粮。
也有本是做米粮生意的,闻言更是大喜。
雕花窗棂漏进的夕阳将王祁智的身影拉长如刀,这位太原王氏家主抚掌轻笑:
“闻名不如见面,云安先生果真如传闻中般洒脱,出手便是数十万贯的生意,王某自愧不如。”
“只是这大唐的水够深够浑,希望先生不要摔了跟头。”
望着五姓七望的人离去的背影,云安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王祁智走前那略带警告的话让他摸不着头脑。
扪心自问,自打穿越大唐后,除了最开始的三天在乞讨,自平康坊扬名后,云安就一直猫在绮梦阁中未曾出去过。
绝对没有得罪过任何人!
“他们这是在威胁你。”
劲酒股权认购大获成功,李道宗的心中也是欣喜万分,端着酒杯上前与云安轻轻碰了一下。
“五姓七望传承数百载,势力盘根错节,朝堂之上他们的门客便占了近半数。”
李道宗摇晃着手中鎏金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金光,闪得人眼花。
“他们这是不喜你与陛下合作,公开竞卖劲酒股份。”
“家国天下,对于他们而言,家族利益高于一切。”
云安没有接话,只是站在窗边看着夕阳下金色的长安城,孩童们嬉戏在街口,行商走贩们赶着马车挑着担行色匆匆。
大唐,多么美妙的时代!
许久之后,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向身旁的李道宗。
“五姓七望手上是不是有大量存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