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扭曲之根

黑鸦镇的边界标志是一棵被闪电劈过的枯树,树干上钉满了铁制的乌鸦雕像,每一只都张着翅膀,红宝石眼睛在暮光中闪烁。艾米丽从马车上下来时,一阵刺骨的寒风卷过,吹得那些铁乌鸦发出诡异的吱呀声,仿佛在警告来客。

“欢迎来到我可爱的家乡,“奥利弗干巴巴地说,绿眼睛扫视着远处的建筑群,“看起来比三年前我离开时更...令人愉快了。“

莉娜裹紧淡紫色斗篷,不安地靠近艾米丽。“这里的植物...它们在哭喊。“她小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一缕头发。

艾米丽也能感觉到不对劲。挂在胸前的创世者之心碎片(现在被她装在修复好的挂坠盒里)传来一阵阵异常的脉动,像是微弱的心跳遇到了干扰。镇上的树木全都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状,枝干像痛苦挣扎的手臂般伸向天空。

“我们得找个地方过夜,“艾米丽说,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然后莉娜可以尝试与植物沟通,找出世界之脉的位置。“

奥利弗指向一条偏僻的小路。“我知道一个地方。老磨坊,在镇子边缘。我小时候常在那里玩...应该还空着。“

他们悄悄沿着小路前进,避开主要街道。即使这样,偶尔遇到的镇民也足以让人不安——每个人都穿着深色衣服,走路时低着头,不与任何人对视。更奇怪的是,每家每户的门口都挂着装满黑色羽毛的小袋子,随风摆动像某种诡异的装饰。

“那是什么?“莉娜指着羽毛袋子小声问。

奥利弗的嘴角绷紧了。“保护符...或者说他们以为的保护符。黑鸦镇的古老传统,渡鸦羽毛能驱邪。现在他们大概觉得能防'吞噬者'。“他苦笑一声,“如果知道真正的吞噬者就住在镇上的塔里...“

老磨坊比想象中破败,木质结构严重倾斜,仿佛随时会倒塌。但至少提供了遮风避雨的地方。三人清扫出一块干净区域,莉娜立刻跪下来,将手掌贴在木地板上。

“让我试试...也许磨坊里的老木材还记得些什么。“

艾米丽和奥利弗安静地看着莉娜闭上眼睛,淡紫色的光晕从她指尖扩散开来。几分钟后,莉娜猛地抽回手,像是被烫到了。

“太可怕了,“她喘着气说,“整个镇子地下的植物根系都在向同一个方向生长...不是自然的方向,而是被什么东西强迫的。它们很痛苦...“

“哪个方向?“艾米丽急切地问。

莉娜指向窗外。“西北方。镇子外面。那里有什么?“

奥利弗思考了一会儿。“老矿洞...黑鸦镇早年开采水晶的地方,早就废弃了。“他突然打了个寒战,“但父亲曾经警告我永远不要靠近那里。说那里有'不睡觉的东西'。“

艾米丽从包里取出妈妈的笔记,借着最后一缕日光查看。“这里有一段模糊的记录:'世界之脉常现于晶洞深处,如血在脉中流淌。'可能就是矿洞!“

夜幕完全降临后,三人决定轮流守夜休息。艾米丽第一班,坐在窗边借着月光警戒。创世者之心的碎片在她胸前微微发热,让她想起莫拉的警告——这块碎片会放大持有者的情绪。

窗外,黑鸦镇的夜晚并不安静。奇怪的风声如同低语,偶尔夹杂着像是翅膀拍打的声音。艾米丽正想叫醒奥利弗询问这是否正常,突然看到一群人影举着火把从主街走过。他们穿着长袍,戴着乌鸦面具,沉默地行进着,像是某种仪式队伍。

最令人不安的是,队伍中央的几个人抬着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活乌鸦。那只鸟疯狂地扑腾着,但发不出声音,仿佛被施了沉默咒。

艾米丽屏住呼吸,直到队伍消失在视线外。她刚松了口气,突然感到一只手搭在肩上,差点叫出声。

“镇上的'守夜人',“奥利弗不知何时醒来了,站在她身后轻声解释,“每个月圆之夜都会举行仪式,向'塔主'献上祭品,祈求保护。“

“他们知道塔里是什么?“艾米丽震惊地问。

奥利弗摇摇头。“只知道那里住着能保护他们的强大存在。我父亲...以前的守护者...试图告诉他们真相,但没人相信。后来他...“他的声音哽住了。

艾米丽轻轻握住奥利弗的手。“我们会救他的。等找到世界之脉,修复创世者之心...“

“如果他不想被救呢?“奥利弗突然问,绿眼睛在月光下闪烁,“如果他自愿成为容器困住吞噬者呢?我们有什么权利破坏这种牺牲?“

这个问题像石头一样沉在艾米丽胃里。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莉娜的尖叫声从磨坊另一头传来。

两人冲过去,发现莉娜站在墙角,面前是一株从地板缝隙中钻出的植物——它长得像向日葵,但花盘上不是种子,而是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更可怕的是,它的茎干上布满了黑色的脉络,与黑暗之塔上的如出一辙。

“它...它想说话,“莉娜颤抖着解释,“我睡梦中感觉到召唤...“

人脸向日葵突然转向奥利弗,发出一种像是风吹过空洞的嘶嘶声:“小渡鸦...回来了...父亲等着...“

奥利弗踉跄后退,脸色惨白。“不...这不可能...“

艾米丽迅速掏出水晶瓶,将一滴记忆之湖的水滴在植物上。人脸发出尖叫,迅速枯萎成一团黑色灰烬。

“黑暗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她严肃地说,“我们必须立刻前往矿洞。“

三人收拾好行装,借着月光悄悄离开磨坊。奥利弗带路,沿着隐蔽的小径向镇外走去。随着距离镇中心越来越远,植物的扭曲程度反而加剧——树干弯曲成螺旋状,荆棘形成近乎完美的几何图案,仿佛某种疯狂的力量在刻意重新塑造它们。

“看,“莉娜突然停下,指着一片灌木,“它们的生长方向全指向那边!“

确实,所有植物的枝干和根须都朝同一个方向伸展——一个隐藏在丘陵中的矿洞入口。洞口被铁栅栏封住,但已经严重锈蚀。栅栏上挂着一块警告牌:“危险!禁止入内!“

奥利弗检查了一下栅栏。“我们可以挤过去。但里面有什么...“

艾米丽胸前的挂坠盒突然变得滚烫。她打开盒子,创世者之心碎片发出强烈的蓝光,照亮了矿洞入口。令人惊讶的是,光线照在铁栅栏上时,显现出一行之前看不见的文字:“唯纯净之心可入。“

“我想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艾米丽说,小心地从栅栏缝隙挤进去。莉娜和奥利弗紧随其后。

矿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墙壁上残留着开采的痕迹和古老的火把架。随着深入,艾米丽注意到墙壁上开始出现细小的水晶颗粒,越往里越多���最后整个通道都变成了水晶隧道,创世者之心的蓝光在其中折射,创造出梦幻般的视觉效果。

“这些水晶...“莉娜惊叹道,“它们在唱歌!“

确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音乐的微弱震动。奥利弗触摸墙壁,立刻缩回手。“有能量...像是活着的。“

隧道突然开阔起来,三人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穴中。洞穴中央是一个水晶形成的天然平台,平台上有一个碗状的凹陷。但最惊人的是洞穴墙壁上的壁画——用某种发光颜料绘制,描绘了一个发光的巨人(创世者?)从胸口取出一颗蓝色心脏,将其放在山脉中心。下一幅画显示人类开采水晶,无意中破坏了心脏的位置;最后一幅则是心脏裂成三块,创世者开始崩溃。

“不是自然碎裂的,“艾米丽震惊地说,“是被人类活动破坏的!“

莉娜已经走到中央平台前。“这里...这里应该就是放置心脏的地方。“她指向碗状凹陷,其形状与创世者之心完美匹配。

奥利弗检查着壁画下方的铭文。“古语写着:'心碎之日,黑暗苏醒之时。唯有纯净之血能重唤光明。'“

“纯净之血?“艾米丽疑惑地重复,“什么意思?“

没等他们进一步研究,洞口方向传来嘈杂的人声和火光。奥利弗脸色大变。“守夜人!他们跟踪我们了!“三人迅速躲到一块大型水晶柱后面。很快,一群戴着乌鸦面具的人涌入洞穴,手持火把和奇怪的仪式器具。领头的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严厉的中年女性面孔。

“搜索每一个角落!“她命令道,“塔主预感到入侵者。找到他们!“

艾米丽紧握莉娜的手,三人屏住呼吸。守夜人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发现他们——

“停!“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所有人转头,艾米丽惊讶地看到温斯顿夫人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根发光的木杖。

“学校的艺术老师?“莉娜小声惊呼。

温斯顿夫人威严地走进洞穴,她的木杖光芒迫使守夜人们后退。“这些孩子受我保护,“她宣布,声音在洞穴中回荡,“根据古老条约,任何进入晶洞寻求庇护者都免受伤害。“

守夜人领袖愤怒地反驳:“条约只适用于纯净之血!这些孩子——“

“正是你们寻找的,“温斯顿夫人打断她,“尤其是那个绿眼睛的男孩。他是最后一位守护者的儿子,不是吗?“

洞穴中一片寂静。艾米丽感到奥利弗全身绷紧,随时准备冲出去。就在这时,她胸前的挂坠盒突然自动打开,创世者之心碎片发出耀眼的蓝光,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在那里!“一个守夜人喊道。

温斯顿夫人反应更快,她将木杖重重敲地,一道光幕瞬间将三人与守夜人隔开。“跑!“她对孩子们喊道,“去平台那里!“

三人冲向洞穴中央的水晶平台,守夜人在后追赶。温斯顿夫人的光幕暂时阻挡了大部分人,但领袖和几个强壮的男子突破了障碍。

“把碎片放进凹陷里!“温斯顿夫人边与守夜人周旋边喊,“快!“

艾米丽取出挂坠盒中的碎片,莉娜和奥利弗也拿出各自携带的部分。三块碎片被同时放入碗状凹陷,完美契合。

刹那间,整个洞穴剧烈震动,水晶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共鸣声。一道蓝光从平台中心冲天而起,在洞顶形成一幅旋转的星图。守夜人们惊恐地后退,连领袖也跪倒在地,仿佛承受着无形压力。

星图逐渐稳定,显示出三个光点——除了矿洞本身,还有两个遥远的位置也在闪烁。

“世界之脉有三个支流!“温斯顿夫人惊呼,“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震动突然加剧,大块水晶从洞顶坠落。奥利弗抓住艾米丽和莉娜的手。“洞穴要塌了!我们必须离开!“

三人抓起各自的心之碎片,向出口狂奔。温斯顿夫人断后,用木杖撑起一个保护罩挡住坠石。守夜人们早已四散逃命。

冲出矿洞后,他们头也不回地跑向镇外,直到确信安全才停下喘气。远处,矿洞在一阵轰鸣声中彻底坍塌,扬起漫天尘土。

“温斯顿夫人!!“莉娜惊呼,“她还在里面!“

但下一刻,艺术老师的身影就从尘土中走出,毫发无损,只是略显疲惫。“别担心,孩子们,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

奥利弗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真的只是艺术老师吗?“

温斯顿夫人微笑。“我是你母亲的朋友,奥利弗。她离开前嘱托我照看你...虽然你父亲把你带去了远方,但我一直关注着黑鸦镇的动静。“她转向艾米丽,“莫拉和我都是上一代守护者,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

艾米丽想起星图显示的其他两个光点。“另外两处世界之脉在哪里?“

“一处应该在魔法森林,“温斯顿夫人思考着,“另一处...我不确定,但星图看起来像是极北之地。“

奥利弗突然打了个寒战。“父亲曾经说过...最强大的魔法藏在'世界之巅的冰封心脏'中...“

温斯顿夫人严肃地点头。“那么这就是你们的旅程:集齐三处世界之脉的能量,修复创世者之心。“她看了看天色,“但现在,你们需要休息和更好的装备。我在镇外有个安全屋。“

跟随温斯顿夫人穿过树林时,艾米丽摸着胸前的碎片思考。他们找到了线索,但任务变得更加复杂——现在需要前往两个遥远的地方,而黑暗势力已经警觉。

莉娜似乎读懂了她的担忧,轻轻握住她的手。“银与紫与蓝交织,“她小声说,“我们会一起完成的。“

奥利弗走在最前面,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既孤独又坚定。艾米丽知道,无论是因为对父亲的思念,还是对救赎的渴望,他都不会放弃。而她,作为守护者,也会陪伴朋友走到最后。

挂坠盒中的碎片微微发热,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旅程才进行到一半,而最艰难的部分或许还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