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假意

瞧着洛朝宁那副样子，桑叶被气得脸色通红也不敢说话。此刻人多眼杂，若是给少夫人丢了脸，日子更不好过。

“夫人，您瞧瞧洛朝宁那副样子，如此心机深重世子爷还把她当成宝贝一样供着，当真是眼盲心瞎了！”

回到卧房，桑叶确定四下无人，才开始大声地骂出来。

“什么狗屁侯府，奴婢看不过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罢了，现在侯府狗眼看人低，可是十年前的桑家，哪怕是国公府的世子我们老爷也要考虑再三呢！”

桑蕴梨自己心里也不顺畅，此刻便任由桑叶发泄情绪，当是替自己了。

若是说她从前对侯云铮一点期待都没有，那是假话。

桑蕴梨在桑家女学不仅学了那些看家本领，更学了女子安身立命之道，知道决不能仅仅依附在一个男人身上，更要自己撑得住。

可当初入侯府时她也就是十五岁的年纪，侯夫人又说的那般天花乱坠，她一点不盼着是不可能的。

如今幻梦破碎，桑蕴梨没有长久沉浸在悲戚中，反倒生出几分畅快释然来。

“好了，侯府如何，从侯夫人的样子就瞧出来了。如今他们如此待我，日后真能出了侯府，我反倒不用手下留情。”

午后，桑叶和桑花照常陪着桑蕴梨整理账本，处理府内事务，最后抽出一个时辰画图纸。

天色渐晚时，突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梨儿，是母亲。已经戌时，怎得还亮着灯？”

桑蕴梨听到这声音赶忙噤了声，心中下意识厌恶，但还是整理了情绪，带着笑容跑过去开门。

“这秋深露重，婆母身子这么弱，怎还特意跑一趟？若是有什么事情·，让桂嬷嬷通传一声也就罢了。若是感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桑蕴梨赶紧拉住侯夫人行了个礼，桑叶也接过侯夫人手中的热汤候在一边，侯夫人扶着桑蕴梨，脸上笑得慈祥：

“前些日子梨儿不是发了高热？可惜婆母忙着铮儿的事情，实在腾不开手，委屈了你。”

整个京城婆母能柔顺到这种地步的，估计也就侯夫人一个了。

只是哪怕再忙，其实给下人通传一声的时间总是有的，到底是为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哪会呢？如今梨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还得感念婆母挂念。”

桑蕴梨也是恭顺地笑着。

若是从前，或是心中真的恭敬，亦或是为了侯云铮而忍耐，至少孝顺都是真心的，如今不一样了。

她可以佛口蛇心，桑蕴梨自然也可以阳奉阴违。

“梨儿，母亲知道你从来是一个孝顺的，侯府能娶到你也是福气，云铮要求娶朝宁，本来婆母是不愿的，可她毕竟是伯爵府的女儿，又有身孕，我们大房子嗣单薄……”

简单几句话，就把桑蕴梨出身不好和三年无所出的过错都暗中点出来了，桑蕴梨心中暗道好手段。

侯夫人瞧着几乎要难过地流出泪来，桑蕴梨赶忙打断，拿着帕子轻柔为她拭去泪水：

“儿媳哪里不知道婆母的苦?既入了侯府，儿媳自是希望侯府子嗣昌盛，朝宁姐姐如今出身高贵又有了身孕，儿媳当真为云铮和婆母高兴呢。”

侯夫人哭声渐停，看着一旁真心实意的桑蕴梨，微不可查地眯了眼睛。

从来桑蕴梨是个孝顺的，可是一旦涉及到妾的事情，她却也有自己的原则。

今日平妻都已经领进门了，她反而没有什么反应，她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却说不出什么来。

“既如此，那你便帮着照看一下朝宁吧。本该是婆母亲自照看的，可朝宁她自幼娇生惯养，没吃过什么苦，如今又有了身孕，婆母年纪大了怕顾不及。你向来是个做事周全的，有你看着，婆母也放心一些。”

桑蕴梨知道她这话的意思，若是照看孩子的责任落在她头上，那日后孩子出点什么事情，桑蕴梨自然也难逃责任。

她怕桑蕴梨害她的亲孙子，殊不知桑蕴梨全然不屑。

“儿媳自然愿意，哪怕母亲不说，儿媳也会做。只是朝宁姐姐比儿媳还大两岁，儿媳如今还掌家，怕是会有疏漏之处。”

桑蕴梨早就想把这掌家权甩出去了，洛朝宁的孩子好办，只要桑蕴梨不去害她，她自然会像眼珠子一样护着。

“行，既你有心放出掌家权，那便好好休息。如今朝宁来了，她也可以协助桂嬷嬷历练历练，好等你怀孕了，她也可以替你分忧。你放心，你从前掌家的份例，日后只多不少。”

侯夫人的笑也多出两分真心来，看是洛朝宁来了之后，她想架空自己呢。

等把侯夫人送出门去，桑叶把热汤端了过来。

“少夫人，奴婢验过了，没毒。”

桑蕴梨瞧着她如此单纯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轻轻捏了捏她气鼓鼓的脸：

“傻孩子，她哪里舍得现在就害死我，如今侯爷还在战场呢，我们桑家带来的嫁妆也不少。不过夜深，何况是她的东西，我没胃口。”

说着，桑蕴梨便从床头拿出一个匣子，顺手打开了自己的嫁妆单子。

如今桑家不景气，但从前风光的时候也是攒下了丰厚的家底的。

桑蕴梨毕竟是女儿家，父母心疼她，让她带着七成的家底和三本重工兵械册，一同入了侯府。

所以如今的桑蕴梨，身上是背着大半个桑家的。

侯府势大繁华，又是武将，无甚商铺，家底很难支撑收支，桑蕴梨掌家时费了许多功夫，才未动过一分一毫的嫁妆。

可是这样的侯府养着自己可以，但再养一个娇滴滴的孕妇，怕是困难。

侯夫人已经多年不掌权，只知道桑蕴梨打理的井井有条，却不知其中关巧。

所以桑蕴梨更得捂紧手中的嫁妆，寻找和离的方法。

若是中了侯夫人的计被休掉，这嫁妆可就带不走了。

桑蕴梨又点着了蜡烛，灯光昏黄，她眼眸漆黑坚定，又有几分看到心爱之物的愉悦。

面前三本兵械册，第一本是重型弩。

这三年的战役本就凶险，五万大军对上十万蛮夷，桑蕴梨很清楚，若非这桑家传家宝重型弩，侯云铮和洛朝宁是没命回来耀武扬威的。

可惜他们不知嫁妆中有用的绝不止这重型弩，更不知如今新皇如此短见，未来不是单单靠一个重型弩就能战无不胜的。

桑蕴梨举着蜡烛，翻开了另外两本兵械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