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才刚牵好马,后面就有兵丁喊道:“惫懒货们,还不快些个!”
大家不敢停留,郭逸与白瑜娑也牵着乌孙马,和一众马奴走向河边。
同行的马奴们神情麻木,脚步沉重,而郭逸和白瑜娑二人,眼神中却隐隐闪烁着别样光芒。
洗马只不过是日常操作的一小部分,郭逸所在的队列主要负责清洗和打扫马厩。
而白瑜娑虽也同处一奴隶房,他的分工则是清洗和垫料更换。
郭逸趁着弯腰舀水的间隙,不着痕迹地靠近白瑜娑,低声喃喃:“老白,你说这乌孙马,到了塞外,那还不得撒欢儿跑,多自在。”
白瑜娑手中的刷子不停,目光扫向四周,轻声应道:“是啊,哪像在这儿,被人当牛做马,要是能让这些马回到该去的地儿……”话未说完,却意有所指。
他二人还在意淫未来的时候,旁边一个胡子拉碴的矮个儿压着嘴嗤笑一声:“要不是这些马宝贝,河边都不是你们能奢望的!”
郭逸回头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白瑜娑已经低声开怼:“裘万,你就是个怂包,最后终不过一死,想想咋啦,你才不如畜生!”
还不等郭逸劝止,裘万一个箭步冲上前,佯装要给白瑜狠狠一击,却在靠近时低声说道:“老白,这是要跑?”
白瑜娑心领神会,侧身躲过,大声吼道:“你这矮冬瓜,敢偷袭老子!”实则压低声音回应:“你个贼,就你会看!”
裘万猛地将白瑜娑推倒在地,扬起一片沙尘,趁机凑近说:“别丢下我,老子跟你干。”
白瑜娑挣扎着起身,双手紧紧抓住裘万的手臂,像是要拼命,嘴里却问:“就知道搅和老子好事,安份点,少不了你的!”
白瑜娑趁势用力一甩,和裘万拉开些许距离,喊道:“给老子滚,就是带人来,俺也不怕!”
裘万佯装发怒,挥拳砸向白瑜娑,边砸边说:“那你等着,别怂!”
郭逸看着二人明人说着暗话,暗地里也不得不竖起一波大拇指。
就在此时,一个脸上没有带护甲的兵丁打马到了跟前,在白瑜娑和裘万身上各抽了几鞭子,粗着嗓子喝道:“妈的,再打把耳朵给你们割了!”
白瑜娑和裘万这才停手,互相瞪了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各自牵了马清洗。
冬日冰未化,河水是刺骨的寒,可是敦逸想着今天就有可能不再是马奴了,就觉得冰凉的河水,勉强才能压住自己内心的火热。
……
马奴随马而行,一套动作下来,终于来了马厩。
众马奴各自熟练地将马厩角落里堆积的粪便一叉一叉地铲起,放入一旁的粪桶中。
此时一个叫阿福的小马奴,正在为一匹乌孙马梳理鬃毛时,脚下踉跄,手中的刷子不慎刮到马腿,蹭掉了一小块毛皮。
马吃痛,嘶鸣一声,猛地踢腿。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牧长看到,牧长顿时暴跳如雷,冲上前去,一把揪住阿福的衣领,怒喝道:“你个贱奴,伤了他,你十条命都不够赔!”
郭逸听到动静,握着草叉的手筋爆起,心里暗骂了一句:贼老天,你让我生在这里又不给我力量!
不等阿福求饶,牧长抄起腰间的牛皮鞭,朝着马奴劈头抽打下来。
鞭子抽打的“嘶啦”声在众人耳边炸响,鲜血溅出很远。
“大人,饶了我吧~”阿福在地上翻滚、惨叫,而牧长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眼中只有暴虐。
周围的马奴们吓得呆大气都不敢出,眼中满是悲戚胜于恐惧。
年轻马奴蜷缩着身体,渐渐没了动静,鲜血浸的干草一片殷红。
牧长扔下皮鞭,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离去。
死寂笼罩着马厩,众人悲意涌上心头,却又无能为力。
郭逸见状,心中燃起怒火,对白瑜娑低声道:“老白,人命在他们眼里如同草芥,咱们得做点什么。”
此时的白瑜娑脸上少有的严肃,铁拳紧握,点头道:“没错,得让大伙知道,再忍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草场的风原本泛着的草香味里,混进了丝丝血腥,兵丁们并没有在意在马场一隅里,马奴们布满红血丝的眼。
在他们眼里,马奴就是最低贱的,合该被践踏。
寒风裹着砂砾拍打在马厩的木板墙上,白瑜娑蹲在草料堆旁边,粗粝的手指反复摩挲着藏在袖中的牛骨匕首。
身旁的疤脸汉子攥紧拳头,眼神是满满的杀意:“爷们?”三人眼神交汇,白瑜娑低声数:“三、二、一!”
白瑜娑匕首猛的刺向最近的守卫咽喉,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喉间已窜出温热的血线,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疤脸汉子抄起墙角的铁铲,狠狠砸向另一个兵丁的脑袋,“砰”的一声闷响,那人的头骨瞬间凹陷,瘫倒在地没了动静。
郭逸对着旁边的马奴们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想一辈子当牛做马,还是跟老子拼出条活路?”
剩下的打手见状,慌忙抽出弯刀,可怎么敌得过众马奴的愤怒,粪叉、马铲、木棍……都发泄在这些人身上。
做完这些,郭逸站上马具房前专门用来整理马具的大石墩子上,
“兄弟们,看看阿福!他不过是个疲惫犯错的孩子,就被那牧长活活打死!咱们每日累死累活照顾这些马,稍有差池就是这般下场,这和等死有何区别?”
他双眼通红,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白瑜娑紧接着说道:“对!与其在这任人宰割,犯错就丢命,不如抢了马逃命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起初,马奴们听闻这些话,眼中满是惊恐与犹豫,毕竟长久以来的压迫让他们畏惧反抗。
但随着消息在马厩中传开,压抑已久的怒火在众人心中轰然爆发。有人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有人咬牙切齿,眼眶泛红。
“不能再忍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瞬间,群情激愤,马奴们纷纷拿起身边能当作武器的工具,或是钉马掌的锤子,或是清理马厩的粪叉,一窝蜂的朝着兵丁和打手们的驻地冲去。
毫无防备的兵丁和打手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动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十来个兵丁和打手在混乱中被团团围住,还没来得及做出有效的抵抗,便被愤怒的马奴们击倒在地。
而那罪魁祸首牧长,试图逃跑,却被几个眼疾手快的马奴拦住去路。众人将他围在中间,牧长脸色苍白,双腿颤抖,往日的嚣张跋扈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饶命啊,各位兄弟,我错了!”他哀求着,声音带着哭腔。但此刻,马奴们心中的仇恨已达到顶点,根本不为所动。
人群中一个名叫铁柱的马奴,他双眼瞪得几乎要凸出眼眶,猛地扑向牧长,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使劲撕下一块肉:“让你打我,让你辱我!”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周围的马奴们见状,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受到鼓舞,纷纷冲上前去,对牧长施以拳脚。
牧长的惨叫声逐渐微弱,最终倒在地上,没了动静,而马奴们的愤怒仍未平息,继续对着他的尸体发泄着长久以来的怨恨。
杀了牧长和一众兵丁、打手后,抢马逃命,势在必行,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比死还要残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