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洪玺的鞋早就磨破走烂，每走一步，磨碎的细小血肉都会粘在原地，留下一个印记，风尘扑在他的身上就不肯下去，血污与尘土混在一起，看起来肮脏又可怖。
若不是之前早就在羽清尘的神通下重新锻造了心灵精神，此时此刻，洪玺恐怕早就精神崩溃了。
他撑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捡来的木棍，步履缓慢的挪动自己的脚，他之前还能感受到腹腔内翻江倒海的灼烧与饥饿，此时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的速度已经慢到了极点，神奇的是，看似没有减速，步伐如同尺子量过一般精准的风九荔，她的身影却依旧只在前方一步之外。
洪玺已经没办法像之前几天那样摒弃一切外在全神贯注一件事，因为他在这几天的步行之中，发现这样做虽然会让自己轻松一些，但是却会急剧加速精神上的消耗。
体力上的枯竭可以用精神意志镇压，但若是精神意志也都消耗殆尽，他就真的要倒在地上，再也跟不上风九荔了。
“修行……修行……”
洪玺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风华绝代的青裙女子身影，她的素手轻轻转动纸伞，如梦似幻，蕴满了万千情感的双眸仰望天空。
“清醒的死，总比糊涂的活要强得多！”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十年是死，百年也是死，人都是会死的。”
紧接着，便是那看起来平和无波的靠山村村民们，如蜉蝣一般飘荡在这个世界，不知生为何物，死之为何？
他宁愿清醒的死去，也再不愿糊涂的活。
因为精神上的清醒，痛苦开始变得绵长和清晰，洪玺的脑海之中闪烁无数斑驳杂乱的念头，九成九都是让他放弃，哪怕修不了仙，也总好过现在就死在这里。
但，这九成九的杂念都无法影响洪玺的思维，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迈向死亡，若是风九荔还不停下脚步，他下一刻就直接一头栽倒，就此跌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洪玺浑浊到几乎已经黏连的眼睛盯着风九荔，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哪怕只是第一次见面，他依然选择了相信风九荔绝不是那种喜欢玩弄人的修士。
如果这是修行的一环，那他甘愿承受。
终于，洪玺只觉得浑身一轻，整个人的感知都变得虚幻了起来，脑袋直直的向前扎了过去。
他的意志，终于燃尽了。
十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的行走，以凡人的体魄精力，这堪称是找死的行为，即便风九荔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仙女，也绝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洪玺并没有怨天尤人，只是心中轻叹：“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啊……修行，原来是这么难的吗？”
下一刻，一只洁白如玉，散发着百花香气的手臂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手臂的主人对他充满血污与尘垢的身体没有任何嫌弃，甚至还伸手替他擦了擦几乎不成人样的脸。
素净白皙的手指捏着一颗散发着清气的丹丸，送入了洪玺的口中。
很神奇。
这是洪玺的第一个念头，因为他的五脏六腑早已被自己‘吃了’，过于饥饿的身体早已将血肉脏腑消化，如果划开他的肚子，他的内脏如同葡萄干般干瘪也说不定。
但是现在，这枚丹丸进入口中就化作一股暖流散入身体各处，原本已经麻木到死掉的五脏六腑重新活了过来，并且精气十足，没有任何虚脱和饥饿感。
干瘪的好像只剩下一层皮的四肢，肌肉也重新变得丰满强壮。
更神奇的是他的念头居然能跟着这股暖流，直观地感受到这一切。
一枚丹丸，仅仅是一枚丹丸，就让他从濒死，不，事实上已经是一具活动的尸体，重新变成一个身强体壮的少年。
“这是胎息丹，可以助修士感受造妙入微之能，一颗就可以买下一座城。”
风九荔淡淡的说道：“你刚才已经感受到那入微的念头了吧，不过你的身体与元神太过羸弱，九成九的丹气都散了。”
这是十日以来，风九荔第一次开口说话。
说好了带洪玺修行三十日，可足足有十日的功夫，她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没有教导洪玺一部功法。
但洪玺却非常感激她，因他已然知晓了风九荔为何这么做。
果不其然，风九荔很快就说道：“你或许会很疑惑，我若是要杀你，为何还要救你？我若是不想杀你，为何让你受这十日之苦？”
“洪玺，我要让你永远记住这个感觉！”
“所谓法不轻传，道不轻授……”风九荔美如菩萨般的玉容，第一次露出了一抹庄重：“若非走到肉体濒临破灭，元神几近枯竭，血肉消融，精神溃散，你怎会知晓何为修行之重？”
“若这中间你退却了，我还是会给你些许好处，以此了却我们之间的因果人情。”
“现在，是你随我修行的第十日，我们的第一站到了，进城休息一下吧，顺便去买一些锻体的资源……”
最后的最后，洪玺只记得那黑如乌木的长发随意地披散下来，随风轻轻摆动，散发出淡淡的馥郁花香。
“洪玺，我来引你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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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体？我还以为修行第一境是练气呢！”
睡醒第二天，神完气足的洪玺丝毫没有任何心理上的问题，他甚至兴致勃勃的找到了正在与自己对弈的风九荔。
昨天进城之后，风九荔就把他带到一处占地数顷，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花园假山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湖心小岛的奢华大院，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并没有嘱咐什么就走了。
洪玺倒也是大心脏，连通过考验之后的激动欣喜仿徨什么的……都没有，沾上枕头就睡了个爽。
等睁开眼睛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风仙子美人如画一般的坐在不远处的湖心凉亭。
于是乎问出了昨天就想问的问题。
“锻体、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炼虚、渡劫、大乘，此为仙道九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