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绝境回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如同重锤撞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肺部仿佛被撕裂开来,贪婪地汲取着冰冷、潮湿且混杂着浓重霉味的空气,灼痛感随着每一次呼吸深入肺叶。陈垣死死抱紧怀中因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悲鸣幼兽,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驱动着灌铅般的双腿,在狭窄扭曲、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内亡命飞奔。

身后的脚步声,那是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节律——缓慢、僵硬,带着金属刮擦般的质感,却又精准得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它并不急于追赶,反而更像是在享受猎物徒劳的挣扎,那份从容不迫的姿态,比任何急促的追击都更能摧垮人的意志。更可怕的是那如影随形的阴冷气息,宛如无形的寒潮,所过之处,连岩壁上最坚韧的苔藓都迅速失去生机,化为灰黑色的粉末,无声地宣告着死亡的降临。

通道逼仄得令人窒息,仅仅能容纳一人侧身勉强通过。粗糙的岩壁布满棱角,湿滑冰冷,不时有黏腻的液体从缝隙中渗出,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腐臭。光线在这里是奢侈品,陈垣头顶那盏老旧矿灯射出的微弱光柱,如同风中残烛,奋力撕开一小片黑暗,旋即又被更深沉、更粘稠的黑暗无情吞没。脚下的路崎岖不平,碎石与不知名的软泥混合在一起,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否则随时可能失足滑倒,落入身后那追逐而来的永恒寂静。

“嘶……嗷……”影牙痛苦而压抑的低吼自身侧传来,它的步伐明显变得迟缓而踉跄,每一次落爪都伴随着剧烈的颤抖。

陈垣心头猛地一紧,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强行止住脚步,迅速将矿灯的光束投向自己的伙伴。眼前的一幕让他瞳孔骤缩:影牙那只曾被“行尸”皮肉触碰过的爪子,状况已然恶化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漆黑的腐蚀痕迹不仅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如同有生命的墨汁般向上蔓延,几乎侵蚀了小半个爪掌,边缘处皮肉外翻,不断渗出散发着焦糊恶臭的黑色脓液。显然,那恐怖的腐蚀之力仍在持续生效,每一次承重,对影牙而言都是撕心裂肺的酷刑。

“影牙!撑住!!”陈垣压低嗓音,声音因焦急而嘶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意念不断向影牙传递着鼓励与安抚。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停留无异于自杀,但影牙是与他一同闯过生死关卡的战友,是黑暗中为数不多的依靠,他绝不可能将其抛弃。他手忙脚乱地在背包里翻找,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之前收集的那些具有微弱消毒、清洁效果的后室特殊液体,早已在之前的逃亡与战斗中消耗殆尽。

怎么办?那东西的腐蚀性远超想象,再这样下去,影牙这条腿非废掉不可!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就在陈垣心急如焚、几乎陷入绝望之际,矿灯的光束在慌乱的晃动中,无意间扫过前方岩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陷。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半掩在灰尘和细小的碎石之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是陷阱?还是某种伪装的实体?但此刻,任何一丝可能性都值得去尝试。陈垣咬紧牙关,也顾不上潜在的危险,几步上前,用颤抖的手扒开覆盖的碎石。

出乎意料,凹陷里并非什么致命的威胁,而是一小截被暴力撕开的、材质奇特的包装袋,旁边还静静躺着半块颜色诡异的条状物,看起来……很像地球上的能量棒?包装袋并非塑料或纸质,触感冰凉坚韧,上面印着一些扭曲模糊、完全无法识别的抽象符号。而那半块能量棒,则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近乎发黑的紫色,质地异常密实,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浆果的甜腻与金属锈蚀的古怪气味。

是之前经过这里的探索者遗落的吗?或者,这本身就是后室某种规则下的“产物”?

陈垣的大脑飞速运转。他记得在一些零散的后室幸存者记录中,确实提到过存在一些外观类似人类食物的物品,有些能够提供能量,有些则蕴含剧毒,甚至本身就是一种诱饵。但这半块能量棒明显被啃食过,断面还算新鲜,似乎遗弃它的人并没有立刻遭遇不测。

时间不允许他做更多的风险评估。强烈的求生本能压倒了理智的警惕。他迅速捡起能量棒,凑近仔细检查了断面,确认没有明显的霉斑、寄生虫或其他异常。他不再犹豫,猛地掰下一小块,只有指甲盖大小,闭上眼睛,狠心扔进了嘴里。

一股爆炸性的、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味觉冲击瞬间席卷了他的口腔——极端浓郁的甜味几乎要麻痹舌头,紧接着是淡淡的酸涩,最后则是一种令人不适的、如同舔舐生锈铁器的金属腥气。味道极其古怪,甚至有些令人反胃,但他强忍着咽了下去。

奇迹发生了。几乎就在能量棒滑入食道的瞬间,一股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流骤然从丹田升起,如同涓涓细流般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有效缓解了因长时间极限奔跑而累积的肌肉酸痛和疲惫感。精神上的紧绷感也似乎略微放松了一丝。

真的有用!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陈垣精神猛地一振,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不敢浪费,立刻将剩下的一小半能量棒小心翼翼地掰碎,凑到影牙的嘴边,用安抚的意念引导它进食。影牙起初对这陌生的气味表现出明显的抗拒,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呜,但在陈垣的再三坚持和意念沟通下,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疑虑,它还是艰难地将那些碎片吞咽了下去。

效果似乎同样显著。影牙原本焦躁不安的情绪明显平复了一些,虽然爪子上的恐怖伤势并未因此好转,但它眼神中的痛苦之色稍稍减退,重新站立时,虽然依旧踉跄,却比刚才稳定了不少。

“好样的,影牙!我们走!”陈垣不敢再有片刻耽搁,迅速将那片印有神秘符号的包装袋碎片也珍而重之地塞进口袋——直觉告诉他这东西或许以后有用,然后立刻招呼影牙,继续向着未知的黑暗深处前进。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在他们稍稍看到一丝曙光时,便立刻布下新的绝境。没跑出多远,前方通道的景象再次让陈垣的心沉入了谷底。

一个岔路口赫然出现在矿灯光柱的尽头。

左侧的通道相对宽敞一些,洞壁似乎也更加平整,隐约能听到微弱的气流涌动声,仿佛连接着某个开阔的地下空间。但正是这份空旷,让任何细微的声音都在其中被放大、扭曲,回荡出一种令人心悸的诡异感。右侧的通道则截然相反,不仅更加狭窄,而且呈现出明显的向下倾斜的陡峭坡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浓烈、刺鼻的混合气味——像是硫磺燃烧后的呛人味道,又夹杂着大量植物腐烂发酵的酸臭,几乎令人作呕。

向左,还是向右?

一个关乎生死的抉择,再次毫无征兆地降临。陈垣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宽阔的通道或许意味着更快的速度和更小的阻碍,但也可能更容易暴露行踪,更容易被身后那个恐怖的存在追上,甚至可能直接闯入某个强大实体的领地。而狭窄陡峭的通道,虽然环境恶劣,气味难当,行进困难,但或许更利于利用地形摆脱追踪,或者通向某个意想不到的、能够提供庇护的隐秘角落。

“咚……咚……”身后那规律的脚步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迫近。那股如有实质的阴冷恶意,如同冰冷的毒蛇,已经缠上了他的脚踝,正缓缓向上蔓延。

不能再犹豫了!再拖延下去,他们都将葬身于此!

陈垣狠狠一咬牙,几乎是出于一种野兽般的直觉,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右边那条狭窄陡峭、散发着刺鼻恶臭的向下通道。他宁愿去面对未知的恶劣环境和潜在危险,也绝不愿意再轻易落入那个无法理解、无法对抗的恐怖存在的掌控之中!

他最后确认了一下怀中的悲鸣幼兽,再次叮嘱它抓紧,然后率先侧过身体,将自己强行塞进了右侧狭窄的通道入口。影牙紧随其后,动作虽然因伤势而显得有些笨拙,却依旧充满了对陈垣的信任。通道内部比入口处想象的还要黑暗和压抑,坡度极大,地面湿滑,几乎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控制住身体缓慢向下。那股硫磺与腐烂物的混合气味也达到了顶峰,浓烈得如同实质,不断冲击着嗅觉神经,让陈垣阵阵反胃,头晕目眩。

就在他们依靠岩壁的凸起和缝隙,艰难地向下攀爬了十几米,暂时将身后的脚步声和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感隔绝在上方弯道之后时,从下方更深邃、更漆黑的未知之处,突然传来了一阵细微的、完全不同于身后追兵脚步声的……异响。

“咔哒……咔哒……咔哒……”

那声音很轻,很密集,带着一种奇特的节奏感。像是无数细小的、坚硬的肢节在粗糙的岩石表面快速爬行、敲击,又像是无数骨骼在相互摩擦、碰撞,汇聚成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浪,正从下方的黑暗中缓缓逼近。

陈垣的身体如同被瞬间冰冻,每一个毛孔都因恐惧而收缩。一股比身后“行尸”带来的阴冷更加刺骨的寒意,猛地从脊椎窜起,直冲天灵盖。

前面……也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