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王爷在夸我

清晨,暖阁内。

云曈在昏迷中皱着眉,指尖无意识地抓着锦被,像在寻找什么。

“父亲……师父……”

她轻声呢喃,尾音里带着惊惶,“不要杀!”她猛地惊醒,眼神散得厉害。

她望着头顶暗纹繁复的帐顶,鼻间萦绕着陌生的沉水香,心跳声在静谧中格外清晰。

这不是闻香居的硬板床,也不是晏王府的梧桐院,床榻四角坠着的珍珠帘随呼吸轻晃,映得她眼里满是细碎的光。

“夫人醒了?”

青黛的声音从纱帘外传来,话音未落,便见她掀帘而入,手中捧着温热的蜜水。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发间还沾着雪粒,却在看见云曈睁眼时,忽然红了眼眶:

“谢天谢地,你可算醒了!这是王爷的寝殿,您先喝些蜜水……”

“王爷?”

云曈喃喃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锦被边缘。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火海里的浓烟、萧砚亭蟒袍上的银线、还有他抱着自己冲进雪堆时,掌心传来的灼人温度。

“我……”

她刚要起身,却发现左手缠着雪白的纱布。

暖阁外的雪光映得窗纸发亮,她忽然看见纱帘上投下一道修长的影子,是萧砚亭,正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

“去叫王爷进来吧。”

她轻声说,坐直身子,“外面冷。”

青黛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福身退下。

云曈望着纱帘上的影子动了动,听见廊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忽然想起他后背上的灼伤,喉间泛起涩意。

指尖轻轻抚过左手纱布,她想起昏迷时的噩梦:父亲被青莲教的人按在火里,师父沫瑶举着染血的刀,而她攥着银簪的手怎么也抬不起来……

“好些了?”

萧砚亭的声音带着冷意,墨色中衣半敞着,露出里面浸透药汁的纱布,那是太医换的金疮药,混着雪水的凉意,此刻却被他走得发烫。

他发间滴下的雪水落在床沿,却听见云曈望着他眼下的青黑,轻声说:

“这是你的寝殿。你去梧桐院睡吧,我占了你的床……”

他的话刚到喉间,却在听清“梧桐院”二字时顿住了。

挑眉望着她裹着纱布的左手,看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边缘的云纹,忽然轻笑出声。

这是他十岁时就睡的床,帐钩都是按他身高定制的,她竟要赶他去梧桐院?

“你……我……”

他摇头,无奈地轻笑,故意将声音压得低哑,“本王若是去了梧桐院,谁给你交代闻香居的进度?”

他指尖划过她腕间,看见她耳尖骤然发烫,“枢密使的人昨夜查封了闻香居,你不想知道,他们搜出了什么?”

云曈的指尖猛地攥紧被角:“什么?”

萧砚亭却不卖关子,从袖中摸出块差不多烧成灰的书签,那正是太医署云氏自制的书签。

书签内容已被烧得模糊,却在边缘处,露出半枚清晰的‘云’字。

云曈指尖抚过那张书签,那是她昨晚放入柜台暗格里后,因不舍又冲进火场拿出来,最终还是选择在昏迷中轻轻把它洒在火场内,“怎么会……”

“因为有人想让枢密使以为,闻香居的主人是云氏余孽,又已死在了火里。”

萧砚亭将刻了‘曈’字的木匾放进她掌心,触到她掌心的温度,“暗察司在灰烬里发现了这东西,沈断说,烧得太刻意。”

云曈的睫毛猛地颤了颤,想起自己临走前埋下的药粉。

这木匾是她故意留下的,这木匾承载着这三年没日没夜研制药物的日子,她留下就是为了能让以前的这些都在闻香居内一一烧尽,带着一腔热血,为父复仇。

另一方面,留下这木匾和书签,能让他人认定这闻香居的掌柜正是云氏余孽,也已烧死在闻香居内。

她抬头,撞上他眼底的深邃:“你怀疑我?”

“不。”

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斜的枕头,“我只是在想,若有人能在火场里留这么一手,必定是个既想断了过去,又留着后招的聪明人。”

云曈望着他指尖的薄茧,想起他在火海里抱着自己时,后背被火梁灼伤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忽然轻笑出声:

“王爷这是在夸我?”

“算是。”

萧砚亭挑眉,瞥见她唇角的笑意,忽然觉得喉间发紧。

他转头望向窗外,看见积雪在晨光中渐渐融化,“枢密使的人不会罢休。”

他忽然说,声音放柔,“但你放心,暗察司已在城西布下天罗地网,无论他们想查什么,都不会查到本王头上。”

她抬头望他,目光里映着初升的朝阳:“为什么帮我?”

“因为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蚂蚁,”他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她腕间,“况且,你是我的夫人,我不帮你,谁帮你?”

“王爷可不会那么轻易帮人,即便我是你的夫人,”云曈轻笑着,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薄茧,“出发前,想得到王爷的意见还需要条件交换。”

萧砚亭望着她目光里跳动的光斑,想起昨夜在火场,她攥着他的手喊“一起活着出去”时的决绝,轻笑出声,指尖在她腕间绕了个圈:

“夫人记性倒是好,不过……”

“不过什么?”

她挑眉,萧砚亭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她的,暖阁内的沉水香混着她发间的百合香:“昨夜你在火场带回来的铁盒,可是比本王的命还值钱。”

云曈的睫毛猛地颤了颤,想起铁盒里泛黄的账本。

她刚要开口,却被他用指尖按住唇瓣:“别否认,你昨夜冲进火海就是为了把这铁盒抱出来,像抱着命根子。”

“那又如何?”

她偏头躲过他的指尖,“王爷想拿它换什么?”

萧砚亭忽然松开她,“换你往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先告诉我。”

他望着她眼底的疑惑,眼神放柔,可语气却强硬冷淡,“不要一个人扛着,嗯?”

暖阁外,紫鹃掀开纱帘,却在看见屋内亲密的两人,慌忙退下。

云曈听见她慌乱的脚步声,轻笑出声:“进来吧,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