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在一片刺眼的白光中醒来。消毒水的气味告诉她这里是医院,但陌生的天花板和窗帘样式表明这不是她工作的市立医院。
“醒了?”周远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简宁转头,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从后脑勺辐射到整个颅骨。周远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衬衫皱巴巴的,左臂上还缠着绷带。
“我昏迷了多久?”她的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28小时。”周远倒了杯水递给她,“医生说是突发性癫痫,但脑部扫描没发现异常。”他顿了顿,“除了...你的海马体活动模式与常人有些不同。”
简宁慢慢撑起身子,水杯在手中微微颤抖。昏迷前的记忆碎片逐渐拼凑起来——父亲的警告、逃亡、脑中那阵撕裂般的疼痛...还有皮肤下诡异的蓝光。
“我爸...有消息吗?”
周远的表情变得凝重:“我回去找过。现场有血迹,但没有...没有尸体,可能被带走了。”
简宁闭上眼睛,胸口像压了块巨石。父亲生死未卜,而这一切都因为她卷入了一个自己毫无记忆的可怕实验。
“我查了些资料。”周远压低声音,“新纪元生物科技在城西有个废弃仓库,90年代曾是他们的主要实验室。如果‘曙光计划’真有档案留下,最可能在那个地方。”
简宁睁开眼:“我们要去那里。”
“太危险了。现在张明远的人肯定在到处找我们。”
“正因如此,我们才必须先找到证据。”简宁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如果我真是什么‘完美标本’,那么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们的犯罪证据。但我们需要更多——那些被他们害死的孩子的记录,实验的具体内容,所有能让他们坐牢的东西。”
周远注视着她,眼神复杂:“你确定准备好了?如果那些档案证实了你最害怕的事...”
“那我至少知道了真相。”简宁掀开被子下床,双腿却一软差点跪倒。周远及时扶住了她,手掌的温度透过病号服传来。
一瞬间,简宁又看到了画面——周远站在一间办公室里,但这次场景更清晰:墙上挂着“新纪元生物科技安全主管”的牌子,桌上文件标题是《特殊个体追踪报告》。画面一闪而过,但足以让她猛地抽回手臂。
“怎么了?”周远疑惑地问。
简宁犹豫片刻,决定坦白:“当我碰到你时...有时会看到画面。比如你在一间挂着‘安全主管’牌子的办公室里。”
周远脸色刷地变白,缓缓后退一步:“你...你能读心?”
“不是读心。”简宁摇头,“更像是...随机闪现的片段。而且不受我控制。”她直视周远的眼睛,“所以那是真的?你为新纪元工作过?”
“曾经。”周远声音干涩,“两年前的事了。我只是合同工,负责网络安全评估,根本不知道什么人体实验。直到三个月前崔明哲私下找我,说公司怀疑有前员工在泄露敏感资料,让我帮忙调查几个‘特殊个体’...”
“包括我。”
周远点头:“最初只是例行背景调查。但当我发现你母亲刚去世,而且和灯塔孤儿院有关联时,直觉告诉我事情不简单。”他苦笑,“我应该辞职的,但我...好奇了。”
简宁本该感到愤怒,但奇怪的是,她理解那种被谜团吸引无法自拔的感觉。她自己不也正一步步深入这个危险的漩涡吗?
“现在呢?”她轻声问,“还只是好奇吗?”
周远的目光与她相遇,那双通常冷静自持的眼睛此刻流露出罕见的脆弱:“不。现在我只想保护你远离那些疯子。”
某种温暖的东西在简宁胸口扩散,暂时压过了恐惧和疑虑。她决定相信他——至少现在。
“帮我找件衣服,”她说,“我们去那个仓库。”
——
废弃仓库位于城西工业区边缘,周围杂草丛生,围栏上挂着的“危险!禁止入内!”牌子已经锈迹斑斑。夜幕降临后,这个地方更显得阴森可怖。
“安保系统还在运作,但很老旧。”周远检查着手中的电子设备,“红外线感应器和运动探测器,我能绕过它们。”
简宁点点头,心跳如擂鼓。她穿着周远不知从哪弄来的黑色运动装,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看起来像个夜盗——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周远剪开侧门的锁链,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仓库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堆满了蒙尘的设备和档案柜。月光从高处的窗户斜射进来,在灰尘弥漫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幽灵般的光柱。
“主实验室应该在后面。”周远低声说,指向一扇金属门。
门锁着,但周远只用了几分钟就破解了电子锁。门后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侧是玻璃隔间,曾经可能是实验室或观察室。最尽头的大门上还残留着褪色的字样:特殊项目区-授权人员方可入内。
简宁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一间观察室,突然停住了。墙上用蜡笔涂满了幼稚的图画——太阳、花朵、小人...还有一排排相同的、像士兵一样排列的小人。
“孩子们被关在这里...”她的声音哽咽了。
周远默默握住她的手,给予无言的安慰。两人继续前进,终于来到最里面的大门前。这个锁更复杂,周远花了近二十分钟才打开。
门后是一个宽敞的圆形房间,中央是手术台,周围环绕着各种监控设备。墙上贴满了图表和数据,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左侧一整面墙的档案柜,每个抽屉都标着数字编号。
“曙光计划...”周远轻声读出其中一个标签。
简宁的手颤抖着拉开标着“7号”的抽屉——LXM-14,她的实验编号。里面是一份厚厚的档案,首页贴着她的婴儿照片,下面详细记录着各项生理指标和“基因编辑序列”。
“上帝啊...”她翻到下一页,上面赫然列着她的“设计特性”:增强的认知能力、敏锐的感官知觉、加速的伤口愈合...以及一项被红笔圈出的特殊能力:“生物电场感知与调控”。
“这就是你能‘看到’画面的原因。”周远凑过来看,“他们编辑了你的神经系统的某些基因,让你能感知他人的生物电场并解码其中的信息。”
简宁继续翻阅,档案中详细记录了她在婴儿期的各种测试结果,以及...三岁时的“意外中断”——母亲林医生带着她逃离了研究所。
“看这个。”周远从另一个抽屉取出一份名单,“三十个受试婴儿的编号和基本情况...大部分后面都标注了‘终止’或‘失败’。”
简宁数了数,只有五个标着“存活”,其中四个后面都注明了“能力不稳定”或“副作用严重”。只有她的记录旁写着“完美表现”。
“其他人呢?那些孩子...”
周远摇摇头:“恐怕大部分都没活下来。基因编辑在那个年代风险极高。”
简宁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象那些无辜的婴儿被当作实验品,活下来的则被培养成某种超级士兵...而她,因为母亲的勇敢,侥幸逃脱了这种命运。
“我们需要带走这些证据。”她擦掉眼泪,开始用手机拍摄档案内容。
周远则直接抽出几份关键文件塞进背包:“没时间全拍完,先拿最重要的。”
突然,远处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两人僵住了。
“有人来了。”周远迅速关闭手电筒,“可能是巡逻保安。”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手电筒光束扫过走廊。周远拉着简宁躲到一个大型设备后面。简宁屏住呼吸,心跳声在耳中如雷鸣。
“检查过了,外围没问题。”一个粗犷的男声说。
“老板特别交代要查这个仓库。”另一个声音回应,“说最近可能有老鼠来偷奶酪。”
脚步声停在了特殊项目区门外。简宁感到周远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
“门锁被破坏了!”第一个声音惊呼。
“叫增援!别轻举妄动!”
周远凑到简宁耳边:“后门。我数到三就跑。”
简宁点头,肌肉绷紧准备冲刺。
“一、二、三!”
两人冲向房间另一侧的小门,几乎同时,前门被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了过来。
“站住!”
周远推开小门,推着简宁先出去。走廊尽头是紧急出口,但他们刚跑出几步,两个穿制服的保安就从拐角处包抄过来。
“分开跑!”周远猛地推开简宁,自己迎向一个保安。
简宁犹豫了一秒,转身跑向另一条走廊。身后传来打斗声和痛呼,但她不敢回头。拐过几个弯后,她发现自己迷失在了迷宫般的仓库中。
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了她的嘴。简宁本能地挣扎,直到听到周远的声音:“是我!这边!”
他拉着她钻进一个通风管道。管道狭窄昏暗,两人只能匍匐前进。简宁能闻到周远身上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
“擦伤而已。出口在前面。”
爬行了仿佛一个世纪后,他们终于从一处外墙通风口钻出,落在仓库后面的草丛中。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
“不能回旅馆了。”周远喘息着说,“他们可能已经查到我们的住处。”
简宁点头,突然注意到周远左臂的伤口正在流血。“这不是擦伤!”她撕开他的袖子,露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没事,先离开这里...“
简宁不由分说按住伤口,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指尖。她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于那片受伤的组织...血管、神经、肌肉纤维...在她脑海中清晰得如同教科书插图。更奇怪的是,她能“感觉”到周远体内的生物电场,而她的似乎能与之互动...
“简宁?”周远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伤口——出血明显减缓了,边缘甚至有些微收缩。
简宁猛地抽回手,自己也震惊不已:“我...我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周远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的能力正在觉醒。但现在我们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
他拉着她穿过荒地,来到一条偏僻的小路。二十分钟后,他们搭上了一辆深夜货运卡车,蜷缩在货厢里离开了工业区。
——
破晓时分,他们躲进了郊区一栋废弃农舍。周远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仍需要处理。简宁用从仓库带来的急救包为他清理包扎,全程避免直接触碰伤口。
“你害怕自己的能力。”周远观察着她的动作。
简宁没有抬头:“谁能不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会不会伤害到别人...”
“档案上说你的能力是‘感知与调控生物电场’。”周远轻声说,“理论上你可以读取他人的生理状态,甚至...影响它。”
简宁猛地抬头:“你是说我可以控制别人的身体?”
“可能只在特定条件下。比如直接接触,或者强烈情绪波动时。”周远犹豫了一下,“简宁,我该告诉你...崔明哲给我的任务不只是找到你,还要评估你的能力激活程度。”
简宁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他们植入了一段特殊DNA序列,相当于生物定时器。正常情况下你的能力应该到25岁才开始显现,而崔教授好像跟我说过林医生给你注射过抑制剂,但可能因为近期压力或情绪刺激,提前激活了。”
简宁想起母亲去世后那些越来越清晰的梦境,以及最近频繁出现的“画面”和医疗直觉...她的能力确实在觉醒。
“他们为什么现在要找我?”
周远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不确定,但档案中提到‘第二阶段激活’...他们可能计划在某个时间点全面唤醒所有存活受试者的能力。”
简宁站起身,走到窗前。晨光中,田野上笼罩着一层薄雾。她想起档案中那些被标记“终止”的孩子们...她是少数幸存者之一,而现在,那些制造她的人想重新控制她。
“周远,”她转身面对他,“你最初接近我是为了任务。为什么现在帮我反抗他们?”
周远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身,直视她的眼睛:“因为当我了解你之后...当我看到那些档案之后...我不能再把你当作一个‘实验对象’。“他声音变得低沉,“而且...我爱上了你,简宁。不是作为研究对象,而是作为一个勇敢、聪明、坚强的女人。”
简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应该怀疑这是不是另一种操控吗?但某种更深层的感知告诉她,周远此刻是真诚的。
“我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你,”她最终说,“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们联手对抗他们?”
周远点头,伸出手:“联手。”
简宁犹豫了一下,握住了那只手。这次,没有画面闪现,只有一种温暖的确定感。也许这就是信任的开始。
“首先,我们需要更多关于‘第二阶段’的信息。”周远说,“我有个朋友在网络安全局,可以帮忙查新纪元的内部通讯。”
简宁点头,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父亲提到过张明远...他现在是新纪元的CEO。如果我们能接近他...”
“太危险了!”周远立刻反对。
“但如果他掌握着关键信息...”简宁陷入沉思,“也许有办法既不暴露我们自己,又能接近他...”
窗外,太阳完全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而他们即将踏上一场危险的游戏——对抗一个强大而隐秘的组织,揭开她身世的全部真相,以及...学会控制她体内正在觉醒的那部分非人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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