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既然是你同乡来访,你出去见见吧。”
“诺。”
函谷关,中军营房。
皇帝领着众人吃喝,忽然有侍从上报,说刘备同乡来访。
皇帝让刘备去见。
刘备也不知道,谁来找自己,能大老远跑到函谷关来。
难不成家中有什么急事?
刘备告辞离去,走到关口,登上城楼。
夜间关城落锁,紧急通行之人,用起重吊篮拉上关城。
此时,火把光亮下,一人背着剑,站在城墙上,正是简雍。
“宪和?”
刘备走过去,没想到来见自己的是简雍。
“玄德。”简雍急忙拱手。
刘备疑惑问道:“宪和,你不是在郎中令处学礼仪吗?”
简雍叹息道:“郎中令觉得我实乃朽木,说我的罪过也不重,于是告知陛下,把我赶走了。”
“我竟不知……”
“是我不让郎中令说的,毕竟我这种烂泥扶不上墙之人,说出去也丢人,我也不想让你失望。”
刘备正色道:“宪和,你等等,我去跟陛下说说,御马苑正在招劳役……”
“玄德。”
简雍笑了笑:“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最喜欢闲逛,时不时还得喝点酒,给陛下做事,不适合我。
“还有,你也不用担心我无处可去,我现在给卢植先生做门客,他对我挺好的。
“我也就是跑跑腿,送送信,时不时还能参加宴席,弄些酒水,日子过得不错。”
刘备皱眉,沉默起来,随后说道:“宪和,我知道,你不是个甘愿为仆之人,是不是……”
“好了!”
简雍忽然抬高声音,语气急躁起来:“咱们一起入京,你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云长、益德也被陛下看重,我却被赶了出去。
“你们都效力陛下,只有我一个人回涿郡,我早就没脸了,为奴为仆又怎样,我就不能为自己谋个前程吗?”
“宪和,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
刘备见简雍恼怒,想劝说,又不知如何劝说。
简雍忽然冷静下来。
“玄德,我来找你,是卢公的意思,豫州刺史黄琬、尚书台、内廷一起推动朝议,要罢免袁司徒,卢公请你帮忙?”
“我怎么帮忙?”
“你去进言,请陛下出面,叫停朝议。”
刘备叹息道:“容我想想。”
“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
简雍指着城下道:“你不帮忙,我在卢公那里无法立足,我还不如从这里跳下去,死了干脆!”
“宪和,你变了。”
“人都会变的,我二十年在涿郡那个小地方,来雒阳才看到人间繁华,我要在雒阳立足,你帮不帮我?帮不帮我?说!”
“唉!”
刘备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我去找陛下说说,你等我消息。”
简雍催促道:“你得快点,别耽误要事。”
看着简雍变成这样,刘备心里痛如刀绞。
简雍和刘备,是光着屁股蛋一起长大的兄弟。
刘备看待简雍,如同家人一般。
被简雍催促,刘备如失了魂一般,缓缓走下城楼,来到中军营房。
……
“来!喝!”
刘宏正在推杯换盏,见刘备归来,失魂落魄的模样,于是放下酒杯,让刘备来里间说话。
“玄德,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刘备直接伏地叩拜,良久也未起身。
刘宏笑道:“起来,起来。”
刘备跪坐而起,眼睛里有些泪光。
刘宏拉刘备对坐,笑着说道:“我们君臣相处良久,还有什么话不能说,有什么朕可以帮你的,尽管说。”
刘备擦了擦眼泪道:“陛下,家师派人来,请我帮忙进言,我不想扰乱陛下施政,可家师曾救过我一命……”
“卢植啊……”
刘宏坐端正,清了清嗓子道:“他请你进言,八成是为了袁隗之事。”
“陛下知道?”刘备面露疑惑。
“这等大事,朕怎能不知?”刘宏笑了笑。
刘备问道:“陛下,这件事臣真的不知该如何说……”
“没什么不好说的。”
刘宏找来一片简牍,交给刘备。
“你在简牍上写上两个字。”
刘备赶紧找来毛笔,悬在简牍之上:“陛下,什么字?”
“正道!”
“正道?”
刘备嘴里念着,在简牍上写了下来。
刘宏挥挥手:“你去找传信之人,说朕的意思,袁隗既然想坐稳司徒,就要奉行正道,否则朕也帮不了他。”
“诺!”
刘备再次叩拜,拿起简牍,往外走去。
……
到了城门楼,简雍还在等待。
刘备自袖口掏出简牍,交给简雍:“我已经向陛下进言,陛下反复提及‘正道’二字,说袁司徒能坚守正道,才能坐稳司徒之位。”
简雍接过简牍,对刘备笑了笑:“多谢玄德。”
刘备看简雍时,眼里早已没了往日的亲近,甚至还多了一分嫌弃。
“天色已晚,你还是早早传信去吧。”
“我走了。”
简雍上了吊篮,守军摇动机关,吊篮消失在夜色之中。
……
“正道?”
密室中,灯光晃动。
袁隗从卢植手中接过简牍,看了看,面带疑惑。
“陛下这是何意?”
听袁隗询问,卢植沉思片刻,道:“陛下的意思,应该是让袁公不要阻挡修河。”
关于修河抗旱一事,卢植是支持的,并多次向袁隗进言,不要只顾着家族利益,要胸怀天下。
但,袁隗不听。
此时,卢植再次进言:“袁公,你将来是太子之师,今后有可能执掌朝政,如果仅注重一家之利,确实不妥。”
袁隗深深呼了一口气。
“可是,黄琬在我家乡动土修河道,据说今后还要叫什么‘黄琬渠’,这也欺人太甚!”
卢植大气道:“那袁家也出资修渠,可以叫‘袁公渠’嘛!”
袁隗没好气道:“花钱毁自家耕地,我又没老糊涂。”
卢植笑着说道:“袁公可以想想,有一条袁公渠在汝南,造福于民,再找几个文人编点童谣,说‘袁公之德,如我父母’,袁公的威望,还有谁能比得上?”
袁隗仔细琢磨了一下,还挺有道理,就是有点费钱。
卢植继续说道:“袁公,我有一计。你就和黄琬挖一条并行河道。
“袁公可以使用自家佃农,又有当地官员配合,肯定比黄琬更快。
“到时候也让朝野看看,不仅仅是黄琬愿意抗旱,袁家作为天下之望,也愿意助力百姓。”
袁隗叹息道:“这件事容后再议,现在该想想,如何保住我的司徒之位。”
卢植摇头笑道:“袁公还没明白吗?这两件事,是分不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