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熙雯被邱尘那一声平淡的“武师侄,有事?”拉回了现实。她迅速收敛了脸上情绪,恢复了平日的端庄,但深处那份复杂情绪却并未完全散去。只是被她藏的更深罢了。
她对着邱尘施下一礼,声音清脆而柔:“邱长老,熙雯冒昧打扰。前些时日家父托付陈秋师弟于长老处,熙雯一直挂念,今日得了空,特地前来探望,也代家父向长老致谢……”她目光扫过地上依旧瘫着,但气息似乎平稳了不少的陈秋,语气诚恳,言辞也颇为有礼貌:“看到秋弟在此处……精进,熙雯便放心了。只是不知长老有何教导,竟能……动用此泉?”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委婉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也难怪,虽说武熙雯从未提及过陈秋天赋不足,但如今整个外门传的沸沸扬扬,也容不得她多想这事,可第一反应却是担忧陈秋会不会受到影响,被打击到,现如今看到这番。外门传的或许是真的了。
邱尘眼皮都没抬一下,似乎没太在意武熙雯嘴里的试探,只是用那根枯瘦的手指敲了敲在账册上:“武凌峰的情分,老夫记着。此子我想在观察观察,若是深得我心,那便留下,倘若不行那就另请高明吧……总之一切都要看他自己至于泉水……”他顿了顿,接着又道:“老夫院中之物,自有分寸。用之固本培元,强筋健骨,不算糟践。总比放着发霉,或者给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只想走捷径的废物强。”
他这番话说得毫不客气,既点明了陈秋的天赋,又告诉了武熙雯,陈秋在他这里的评价,也仅此而已。
又再次强调了泉水的珍贵,堵住了武熙雯可能提出的任何“多取一些”的请求。
最后那句“不算糟践”,更是与他之前那嫌弃的眼神完美对称。
武熙雯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邱尘的潜台词,不由对邱尘的大度,多了几分敬佩。
这一周,陈秋的坚韧略微打动了他,泉水是给陈秋打基础用的,但仅此而已,别想更多,也别多问。
这虽然与武熙雯的期待有差距,但对比之前“毫无帮助”的担忧,已是意外之喜。
尤其那句“比给废物强”,更是让她心中暗爽,看向陈秋的眼神多了七八欣慰之色。
“长老用心良苦,熙雯代秋弟谢过长老。”武熙雯再次郑重行礼,这次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她走到陈秋身边,蹲下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塞进陈秋手中,柔声道:“秋弟,这是“培元丹”,固本培元有些效果,你拿着。好生跟着邱长老修炼,莫要辜负长老一片苦心。”她特意加重了“苦心”二字,又深深看了陈秋一眼,传递着鼓励。
“等一下……二姐这是修炼吗?”陈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武熙雯轻轻按住:“好好休息。”
她站起身,对邱尘道:“长老事务繁忙,熙雯不便久留,就此告辞。”
邱尘目光继续回到了账册上,武熙雯则带着复杂又释然的心情,转身离开了小院。
院门关上,小院恢复如初。瘫在地上的陈秋捏着手中温润的玉瓶,感受着姐姐的关心。而后挣扎着坐起,对着邱尘正房的方向,低声而郑重地说了一句:“谢长老。”
正房内,邱尘翻动账册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动作,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武熙雯的来访,并未有影响到陈秋的生活,就连对陈秋的处境也根本没有影响。还是每日那般,回归到邱尘制定的,近乎残酷的轨道上,究竟锻炼他什么,日后还会有什么变化陈秋都不知道只是日复一日。
灵兽苑西三区。
他刚踏入兽栏区域,几道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目光便如同芒刺般扎了过来。
以王虎为首的几个外门杂役弟子,对他的态度没有丝毫改变,反而因为听说武熙雯的来访,而多了几分酸溜溜的嫉妒。
“哟,陈师弟,攀上武师姐的高枝儿了?怎么还在这儿铲马粪啊?武师姐没给你弄个内门弟子的身份耍耍?”王虎一边用力将一捆沉重的“火铜矿石”砸在陈秋脚边,一边阴阳怪气地嘲讽。他壮硕的身体有意无意地挡着陈秋的去路。
旁边几个跟班立刻,哄笑起来:
“王大哥说的对,瞧瞧你这细皮嫩肉的,天天被邱长老抽得跟陀螺似的,图啥啊?不如求求武师姐,换个轻省差事呗?”
“我看呐,武师姐也就是可怜他,真当自己是个角儿了?废物就是废物,到哪儿都是干苦力的命!”
这帮人簇拥奉承王虎,无非就是他是这群人里唯一一个外门弟子,而且天赋似乎还不错,已是入初境三重,身体也很健壮,更重要的是他家里是杀猪的还算有点资产,这般奴才就更巴结他了。
这一周,陈秋被人群人说多了,因为没人篡夺着“教训他”,他也就只把王虎他们当成小丑。王虎来打杂役时间和陈秋差不多,都不是很长,所以被这么多人簇拥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他和陈秋一样,该干活干活谁也不搭理,然后晚上修炼,一直没有荒废,直到时间长了陷入蜜语之中,也已经忘本了,修炼也不练了,整个人飘飘然。
但陈秋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灵气真不一样,比他那头发丝大上不少,若是能刻苦修行,一定能成为一个打手级别的人物,保护自己绝对没毛病,陈秋也不免感到不公,因为对于他来说,王虎本身是足以让他羡慕的。
“可惜……可惜”,陈秋颇为感叹。
想此,陈秋面无表情地拍掉身上的尘土,默默弯腰,将那捆几乎有他半人高的火铜矿扛在肩上。
沉重的矿石压得他身上,但他已经完全能承受了,不知为何,他能明显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总觉得现在王虎也够呛能保证,轻松击败他……
陈秋走向库房,对这些嘲笑,他早已学会充耳不闻,他知道,任何辩解和反抗在绝对的力量差距和势利的群体面前都是徒劳,唯有变强,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心中默念着《周天录》的口诀,试图在重压下调动一丝灵气缓解肌肉群的撕裂感。
当然,他也能感受到一些并非恶意的目光。
比如说“灵药圃”帮忙照料低阶灵植时,一个面容清秀,同样穿着杂役服饰的少女,会在他累得满头大汗时,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湿布。
虽然她从不说话,眼神里也带着麻木,但那细微的善意,却让陈秋感到一丝温暖。迄今为他二人还没交流过,也只是点头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