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借冠,求仙

岳文雄气得几欲喷血,额角青筋暴起,一双虎目几乎要瞪出眼眶。他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显然已是怒极。

但现在顾不上与沈砚纠缠。身为巡防营统领,维护京城治安,岂能眼睁睁看着有人在自己眼皮底下行凶杀人?

“你给我等着!”

岳文雄从牙缝里挤出这句狠话,声音低沉得像是闷雷滚动。

他恶狠狠地瞪了沈砚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说罢便猛地一甩袖袍,身形如离弦之箭般飞掠而出,朝着公孙离逃窜的方向疾追而去。

沈砚完全不为所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没打算出去帮忙。他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仿佛方才的冲突与他毫无干系

至于在京城当街杀人的后果?

他压根没想过。

都是小事,不值得费神。

此刻沈砚的思绪早已飘向更重要的谋划。

今日在醉香楼所见所闻,莱阳王看似与四灵毫无瓜葛。但作为气运非凡的天命之人,若这时代当真要变,又岂会没有他的身影?

“方才出去的莱阳王,可知他府邸所在?”沈砚向王三更问道。

王三更还沉浸在方才的惊变中,闻言一愣,结结巴巴道:“知、知道……”

“带路。”沈砚言简意赅。

不能只围着大衍天机罗盘转悠,那玩意终究只是工具手段。该有的判断,还是要看自己。

去见见这位莱阳王,借灵物王冠,顺道攀谈几句,说不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啊?”王三更瞪大了眼睛,心里面叫苦不迭。

没错,这是个疯子。

刚当着巡防营统领的面,让手下出去杀王府的伶官。现在又去找莱阳王……

如果没记错,大将军才警告过不要掺和庙堂来着。

“庙堂之争、权谋角力,自有其规矩方圆,我不会贸然卷入。莱阳王无心庙堂,才登门拜访。”沈砚像是猜到王三更心中所想。

“放心,你我有缘,不会害你。我行事,自有分寸。”

王三更嘴唇哆嗦了一下。

有缘?还是别了。

您这分寸,怕是有点大。

……

莱阳王封地在江州,但在京城也有宅院。沈砚跟着王三更来到地方,不由得有些意外。

这位王爷在外出行时前呼后拥、威风八面,可住处竟是个不起眼的小院,与寻常百姓家无异。

沈砚正打算过去叫门,却见一名在醉心楼见过的侍卫主动迎上前来。

“公子请进,王爷等候多时了。”

“好。”沈砚轻笑,让王三更在外等候,自己独自入内。

穿过斑驳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个陈旧的小院。

青砖铺就的地面缝隙间生着杂草,墙角堆着劈好的柴火。莱阳王正挽着袖子,手持斧头在院中劈柴。

“来了。”莱阳王见沈砚也不停手,只是招呼道:“屋里坐,待本王烧水沏茶。”

沈砚步入屋内,只见不大的房间,四壁书架堆满古籍。

随手翻看,既有正史本纪,也有野史杂谈,更有不少是记载神怪传说的孤本。书页多有翻动的痕迹,显然主人时常研读。

不多时,莱阳王提着铜壶进来,亲手为沈砚斟茶。茶汤清亮,香气却平平。

沈砚浅尝一口。

莱阳王问:“味道如何?”

沈砚答:“甚好。”

“不过是市井百姓喝的碎茶,比不得醉香楼的珍品。”莱阳王笑了起来。

“人间烟火气,甚好。”沈砚补充。

“先生此言妙哉。”莱阳王开怀大笑。

笑声渐止,莱阳王忽然正色道:“江州为程撼山接续断臂的是你,半道击溃赤水羽林的也是你。”

“是我。”沈砚点头。

莱阳王表情凝重,慎重问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

沈砚拿杯盖拨动茶叶:“闲人。”

“闲人……”莱阳王细细品味许久,微微颔首,“好,那我们两个闲人,可畅所欲言。”

莱阳王为自己也斟了杯茶,开始娓娓道来。

“当年我确实有意争夺帝位,不仅要坐上龙椅,更要挥师渡江,一统天下。即便岳擎苍与徐阶都支持今上,我也无所畏惧,自信必胜。”莱阳王目光炯炯,“但我最终放弃了。”

“我信。”沈砚平静道,“你若肯争,不会输。”

“这话我对不少人说过,无人真正相信,唯先生例外。”莱阳王闻言大笑,饮了口茶,继续道:

“我放弃非因畏战,亦非顾忌生灵涂炭。只是见识了更广阔的天地,觉得当皇帝实在无趣。百年之后,不过一具枯骨。”

沈砚神色微动,看向莱阳王:“你想求仙?”

莱阳王点头:“想,却不得其门。说起这个念想,任谁都觉本王荒谬。”

“世人敬仙,却少有信者。”沈砚道,“王爷为这个理由放弃龙椅,确实有些荒谬了。”

“史书所载不过千余年,且文字甫一出现便已成熟,这不合常理。”莱阳王情绪激动起来。

“各类神仙传说虽多穿凿附会,却有诸多相通之处。本王猜想,古时必有仙道!只是后来不知何故,仙踪断绝。”

莱阳王越说越是亢奋,声音不觉提高,眼中闪着狂热的光芒。

“或远遁他界,或遭劫陨落。但无论如何,必会留下痕迹!我放弃皇位,却未放弃权力。这些年在江湖布局,探寻各处秘境。近几个月来异象频出,更是证明本王猜测绝非无的放矢。”

“了不起。”沈砚赞叹,“天命人,果非凡俗。”

“所以……”莱阳王难掩期待地望着沈砚,眼中满是热切,“你前来寻我,是有什么事吧。”

“嗯,有事……”沈砚客气道,“你的王冠,可否借我一用?”

“王冠?”莱阳王先是一怔,呆愣片刻后立刻反应过来,痛快地取下王冠递给沈砚。

“皇位都弃之敝履,何况区区王位。先生但有所言,我无不应允。”

“多谢,日后奉还。”沈砚接过便要起身告辞。

“啊?就这样?”莱阳王一时错愕:“我说了这许多,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得很好。”沈砚再次表扬,“了不起。”

屋内陷入沉默。

片刻后,沈砚又问:“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望着沈砚离去的背影,莱阳王整个人是百味杂陈。

倾吐满腔抱负,却只得这般平淡回应,着实令他气闷。但目光落在那被带走的王冠上,又渐渐泛起神采。

“不急。”莱阳王喃喃自语,“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