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三年冬，洛阳城飘着细雪。
周墨在颠簸中睁开眼睛，后脑传来阵阵钝痛。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爆炸现场——那具被烧焦的尸体，扭曲变形的保险柜，还有突然亮起的诡异蓝光。
“醒了？“粗粝的男声带着胡地口音，青铜锁子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昨夜宵禁后在洛水边游荡，腰牌路引全无，莫不是突厥探子？“
周墨撑起身子，青砖地面寒意刺骨。眼前是间狭小囚室，墙上挂着铁链与火钳，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与焦糊味。他低头看见自己穿着粗麻短褐，右手虎口的枪茧变成了厚厚刀茧。
穿越了。
这个认知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天前他还是省厅刑侦总队的法医，现在却成了武周时代大理寺的阶下囚。
“裴寺丞到！“
铁门咣当打开，绯袍官员踩着鹿皮靴踏入囚室。周墨抬眼瞬间瞳孔微缩——来人腰间蹀躞带上垂着金鱼符，正是正五品上大理寺丞的标识。
“某姓裴，单名岩。“官员三十出头，面白无须，随手翻动案上文书，“昨夜金吾卫在洛水码头拿获的？“
“正是。“狱卒谄笑着递上木匣，“搜身时发现的奇物。“
周墨心头一紧。匣中躺着他的警用强光手电，不锈钢外壳在油灯下泛着冷光。裴岩修长手指抚过筒身突起的防滑纹，突然按下开关。
“嗞——“
刺目白光迸射而出，囚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裴岩却纹丝不动，任由光柱在墙上投出巨大黑影：“《墨子》有载影不移说，此物倒是暗合光学之理。说吧，墨家哪支流派的传人？“
“这是...“周墨咽下唾沫，古代官场对奇技淫巧的排斥他心知肚明，“家传的...验尸工具。“
“验尸？“裴岩突然逼近，沉香气息混着羊脂味道扑面而来，“今日卯时，西市胡商萨保离奇暴毙。圣人在观风殿等着狄阁老回话，你若能...“
“带我去现场。“周墨打断他，“半刻钟，还你真相。“
西市鼓楼传来辰时初刻的报晓鼓。周墨裹着裴岩扔来的狐裘，跟着衙役穿过积雪的坊道。胡商聚居的醴泉坊飘着茴香与乳香的味道，波斯邸前围着指指点点的粟特人。
尸体仰面倒在彩绘穹顶下，深目高鼻的中年男子双手紧攥胸前。周墨蹲下查看，死者指甲青紫，眼睑有针尖状出血点——典型窒息征象。
“门窗从内闩死。“裴岩示意他看雕花木门，“更奇的是...“说着掀开尸体衣襟，周墨倒吸冷气——死者胸口赫然印着乌黑掌印，五指轮廓清晰如墨。
“幽冥鬼手。“围观人群中不知谁颤声说，“这是阿胡拉·马兹达的诅咒...“
周墨却伸手沾了点“掌印“凑近鼻尖。苦杏仁味混着金属腥气——是硝酸银！他猛地抬头：“昨夜可有人送过葡萄酒？“
波斯仆役扑通跪倒：“萨保老爷睡前必饮三勒浆...“
“酒器在哪？“
描金酒壶很快呈上。周墨将壶嘴对准阳光，隐约可见内壁残留晶状物。他取下腰间银簪探入壶中，簪头瞬间泛起青黑。
“壶壁涂了砒霜，遇酸析出毒性。“他转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所谓鬼手，不过是硝酸银与汗液中的氯化钠反应生成氯化银——也就是这个黑色掌印。“
裴岩手中象牙笏板啪地落地。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朱漆马车在雪地上轧出深深辙痕。车帘掀起，鹤氅老者拄杖而下，周墨看见他腰间金龟袋在雪光中一闪。
“怀英来得正好。“裴岩疾步上前，“此人...“
“本阁都听见了。“狄仁杰抬手止住他，苍老眼眸如鹰隼般扫过周墨，“小友方才所言'氯化钠'，可是出自《神农本草经》？“
周墨后背渗出冷汗。他这才想起，公元七世纪还没有元素周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