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去看看你最想要的

钟镇野将岑书扶了起来。

岑书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他刚刚经历了几番情绪的大起大落,此时脸上涕泪纵横、神情呆滞,身子还在不停颤抖着。

“岑少爷。”

钟镇野轻唤了一声。

岑书呆呆地扭头看向他。

“大家都在努力帮你找回记忆。”钟镇野直视着他双眼,轻声道:“你要不要,也努力一下?”

岑书回过头。

此时雷骁正打着灯笼,捏着诀念念有词,准备着咒诀。

一步外,汪好已经打开了九星璇玑扣,长发飞舞、瞳含星河,一旁的唐安捧着报纸,看得目瞪口呆。

“我、我要怎么做?”岑书咽了口唾沫,问道。

钟镇野笑道:“雷哥会给你上个咒,让你冷静下来……”

说话间,雷骁已经单手剑指,猛地点向岑书眉心!

一道微弱金光闪过,岑书全身一震,随后身体不再颤抖,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连同眼神也渐渐回归了平静。

“……接下来,我需要你,和我一起……”钟镇野目光熠熠地看着他:“离开灯笼范围。”

“诶?”岑书一怔。

“诶?!”雷骁、唐安两人也猛地吃了一惊,同时向他瞪来!

雷骁一把捏住钟镇野肩头,瞪大了眼:“小钟,你疯了啊!”

“雷哥,我没疯。”钟镇野冲他笑道:“这也是一种破题方法。”

雷骁眉头一皱,正要说话,汪好却打断了他。

“钟镇野说得没错。”

开启了九星璇玑扣的她身上漂荡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性,语气亦是平静而高远:“根据方才阴影中那个声音所说的话,他并不仅仅想要岑书死,而是希望岑书回忆起一切、看到自己不堪的过去。”

“如此一来,即使他们走出灯笼范围,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最多是被幻境裹挟。”

“但实际上,此时的幻境对岑书来说是有用的。”

汪好一字一句道:“此前在馥园,岑书能够找到他忘记了的暗道,说不准在幻境刺激下,他也真正想起和雨棠的事。”

说罢,她与钟镇野对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

“明白了。”雷骁重重吐了口气,用力拍了拍钟镇野肩头:“小心。”

“阿书……”唐安也将目光投向岑书,郑重道:“你也小心。”

话已至此,接下来自然便要埋头干活了,毕竟时间不多。

钟镇野按着岑书的肩,低声道:“记住,接下来你看见的一切无论多么真实,它们都是虚假,你不要被他们牵着走,要保持清醒,从其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记忆。”

“我会一直搭着你肩,无论你看见我变成了什么,都要记得我就是我,当你认为自己找见了答案,那就用力捏我的手。”

岑书重重点了点头。

下一秒,两人同时向前踏步,走出了灯笼笼罩范围!

无边漆黑扑面而来,阴风疯狂灌入钟镇野耳中,他右手的山鬼花钱瞬间变得滚烫,那风声在几个呼吸间便化作了拥有弟弟声线的笑声。

他侧过头,却见岑书的面孔已然变成了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少年!

少年冲他咧嘴爽朗一笑,抬手就是一个肘击!

钟镇野却是不挡不避……而是,闭上了眼。

本该砸落在他脸颊的重击,迟迟不曾到来。

闭上眼,看不见,自然就没有幻觉,没有幻觉,所谓的伤害也就不存在。

但没有了幻觉,还有幻听。

“哥,你以为闭上眼,我就不在了吗?”少年的声音在他耳畔低语:“接下来,我要刺你……”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钟镇野已经封闭了自己听觉。

当然不是说封就封,而是他非常干脆地,刺聋了自己一只耳朵!

手中的小铁钎是方才从废墟厂房地上捡的,尖端带着锈迹和细微的毛刺,大小正好。

那一瞬间,剧痛如雷霆般炸开,从耳道直贯脑髓,疼得他几乎咬碎牙关。

铁钎上的锈迹和毛刺刮擦着脆弱的耳道内壁,每深入一寸,都像有一把钝刀在颅骨里搅动,温热的血顺着耳廓滑下,黏腻地滴在肩头,可他顾不上擦——他必须彻底毁掉自己的听觉,必须比幻听更快!

嗤——

铁钎拔出时,世界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但寂静只维持了半秒,紧接着,他的颅内爆发出尖锐的、近乎撕裂般的耳鸣——那是听觉神经被暴力摧毁后的垂死挣扎,像千万根钢针在脑内疯狂搅动。

他的视野因剧痛而模糊,冷汗浸透后背,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只能死死抓住岑书的肩膀才没跪倒。

嗡鸣渐渐淡下,少年的声音又在另一个耳中响起,钟镇野毫不犹豫,再次将铁钎刺向另一只耳孔!

方才经历过的痛苦又来了一次,他的嘴角因疼痛而抽搐,却变成了一个笑容——因为幻听,终于消失了。

没有弟弟的蛊惑低语,没有阴风中的诡笑,只有纯粹的、近乎神圣的寂静,他终于夺回了自己的大脑。

使用这种极端的办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那阴影的能力太强大了,任何招数对他都没用,钟镇野也想过请雷哥封闭自己的视觉、听觉,但想到连雷法都击不退阴影……

还是用最直接的办法吧,只要能够通关副本,这点伤,积分就能治好。

几秒过去,钟镇野稍稍适应了一些剧痛与耳鸣,也拧动了眼镜左腿——因为受伤带来的杀意正在疯狂涌出,但副本系统甚至提示了他“谨慎使用自己的能力”,这时候他当然不敢再拿性命赌玩笑。

也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岑书开始向前行走。

“很好,岑少爷。”

钟镇野在心底默默道:“就这样,带着我,一起去看看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

“这和悬疑小说里的,不一样啊。”

唐安捧着报纸,眉头紧锁,低声道:“这报纸上确实将受害者的大致情况都写出来了,可是信息相当有限,咱们也没法再去调档案、查资料,或是实地走访,要如何分析推理?”

这张报纸上关于“连环奇案”的描述大多是过往同类案子的情况,受害人的姓名、遇害地点、身份、工作、家庭情况……

汪好指尖轻点报纸边缘,她瞳孔中映出细碎星光,目光扫过那些铅字,声音安静得甚至有些冰冷。

“周永福,男,38岁,鱼档摊主,已婚,育有两子;李凤娇,女,25岁,茶室女招待,未婚,家中独女,被发现死于咸鱼巷后街。”

“威廉·伯顿,男,41岁,洋行经理,离异无子;陈玉梅,女,19岁,圣德女校学生,父母早亡,由姑母抚养,死于玉兰山别墅。”

“郑家荣,男,34岁,药材铺少东,已有妻室;白牡丹,女,22岁,大世界舞女,无亲属记录,死于赛马场旁公寓。”

“卢志明,男,28岁,警署文员,订婚未娶;方玉燕,女,17岁,女中学生,父母健在,死于湾角码头。”

“……”

“张阿财,男,36岁,人力车夫,鳏居多年;何阿香,女,26岁,缫丝厂女工,普通家庭,死于棠梨街小巷。”

她飞快地念完了每一条信息,又补充道:“死状全部一致,变作干尸,脸上挂着古怪笑容。”

“最后那一条,就是咱们两天前遇见的吧。”

雷骁摩挲着下巴:“当时他们胸口里还各有一团光芒,但报纸上没写,是因为其他尸体被发现时,光芒已经不见了?”

唐安也皱眉道:“全是情侣,但身份、家境、年龄全无规律……遇害时间呢?”

“我看过了,时间横跨五年,同样全无规律。”

汪好摇了摇头:“但毫无疑问,第一起事件并非是从纺织厂大火之后开始的,而是又过了两年。”

雷骁挠了挠头,低声道:“除了都是情侣两人一起死,别的真看不出什么。”

“偷情?私奔?但这里也有正常的情况啊?”唐安眯起眼,伸手揉着太阳穴:“到底是什么……”

“等等!我想到……”

汪好刚开口说到一半,突然声音变得断续,她眼中的星河骤然消失,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雷骁与唐安同时伸手扶住她两边胳膊,她这才勉强站稳,可颈上挂着的九星璇玑扣却自行咔嚓一声合上,轻飘飘地落了回去。

“你没事吧?!”唐安瞪大了眼,紧张道。

汪好闭着眼,摆了摆手。

“她没事,估计就是有些脱力了。”雷骁低声说了一句,又问道:“小汪,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遇害地点……”汪好有些虚弱地开口。

唐安嘶了一声:“这些遇害地点毫无规……”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瞳孔一震:“等等!”

说着,他突然蹲下身,从边上捡了枚小石子,在地上画了起来。

雷骁看得一头雾水,这时却听汪好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缓缓道:“我,我刚刚将这些地点,置换成百年后的位置……现代的香兰市,我比较熟悉,然后,发现……”

“这是一个圈!”

唐安震声道!

雷骁与汪好低下头。

只见他在地面上,用线条勾画了一个极为简陋的香兰市地图,那些遇害地点被他一个个标注了出来,恰好围成了一个圈。

而圈的中心……

唐安手中的石子重重点了下去,落在地图中央一条横贯大半香兰市的长长线条上。

“江边,馥园!”

他抬起头,瞳孔震动着,声音开始发颤:“有问题的,是岑书?!”

“不好!”雷骁倒吸一口冷气:“小钟和岑书呢?!”

他们猛地朝黑暗中看去,可灯笼外的世界一片漆黑模糊,除了那还在搏斗的阴影时不时刮过阵阵阴风、留下可怕的痕迹,哪还有两人身影?

“追!”汪好咬牙低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