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辰低头一看，身体皮肤的中毒症状已然消失。
虫人注入的毒素，触发了“天兵”的“超级免疫”。
与虫人缠斗期间，林德清业已离开城堡，驾驶战斗机飞回母舰。
实验基地的方向也有三两架运输机起飞。
苏沅沅大呼不妙：“糟了！他们把虫母运走了！”
怪道大军逼境之际，林德清不惜冒险返回岛屿，原来是在为分解运输虫母争取时间，
空天母舰向数万千米的高空上升，同时投放一批规模惊人的蝗群。
不同于上一批碧绿的棉蝗，这一批蝗虫的体色是亮黄，翅膀生长着黑褐色斑纹。
沙漠蝗虫，本就是最具毁灭性的害虫之一，异变体的杀伤力只会呈指数暴增。
虫群主要入侵人群聚集更稠密的区域，少数的上百只对慕涵等人进行围剿。
几经战斗，慕涵和凌锐已有默契，相互配合轰炸包围过来的异虫，掩护进入城堡的顾辰，但是战斗机的弹量开始告急了。
顾辰出不去结界，返回控制中心联系外界。
控制台发出“滴滴”的警示声，最大的面板上显示着倒计时，时间还剩不到五分钟。
林德清启动了自毁程序，他刚才拖延时间不仅为了搬运虫母，还转移走了所有数据以便销毁设备，从而断绝数据恢复的任何可能性。
所幸信号干扰装置庞大而显眼，顾辰切断干扰器电源，用电脑拨号给特调局。
同一时间，两百海里以外，特调局舰队的视野顿时开朗。
“报告局长，干扰解除，FPV有新发现！”飞控人员报告贺行舟。
多架穿越机进入小岛上空，传回大屏画面令在场所有人毛骨悚然。
道路堆满残肢断臂，花草树木被毒液酸蚀腐化，掺杂着在嘶嘶冒烟溶解的血肉，人们顾不上拥挤踩踏，一股脑钻进建筑物躲避。
猎杀他们的怪物是足有成人大小的蝗虫群，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只体型精悍的蝗虫在振动发光的触须，释放化学信息素和人耳不可闻的声波，指挥虫群攻击建筑物的玻璃窗、大门等薄弱部分。
指挥室里一阵倒吸冷气的哗然。
贺行舟定了定心神，冷静布置道：“蝗虫飞行灵活，派出小型巡飞弹精准打击，轰炸机策应攻击，注意避开人群。”
“局长，有未知来电。”夏唯说。
“接。”
夏唯接通。
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的语速飞快：
“我是李帆，岛屿已被虫群攻陷，始作俑者是林德清。异虫吃光生物就会向外觅食，请求做好拦截工作。为避免更多伤亡，建议趁虫群聚集岛内，及时炸毁岛屿。”
贺行舟拿过通讯器，“岛上还有民众，不能炸毁。”
“小岛有林德清设立的结界，活物出不去也进不来，虫群由他控制，应该可以自由出入。重复一遍，请求炸毁虫群。”
贺行舟看向屏幕，又出现了新的情况，一些受伤的蝗虫迅速愈合翅膀和足肢的残缺，还有部分蝗虫正在飞离岛屿，眼看就要达到舰队附近。
“局长，我这里马上要自爆了，请求组织尽快作出决定。”
通讯切断。
这种级别的事故，贺行舟没有决断的权力，他走进独立的会议室，立马向联盟军的元帅上报。
全息屏幕出现五位元帅的视讯画面，出于状态和行踪保密的考量，他们的五官隐没在特效处理的暗光之后，像五尊不露喜怒哀乐的无面巨佛。
听完贺行舟的汇报后，元帅们纷纷发表不同意见。
“我同意发射导弹，炸毁岛屿和虫群。我们这些人坐在这里，就是为了给电车难题一个答案。”
“异虫的来源尚未明确，难道炸了这一波就没有下一波了？联盟最近背负的舆论压力够多了，轰炸无辜民众的罪责，在座各位谁愿意来承担？”
“我同意炸毁，尽量把战线控制在岛屿附近。异虫携带未知毒素，一旦飞往大陆的城市，哪怕只有一只，后果都难以预料。”
“我们绝不会往民众的身上扔核弹，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贺局长，我会增派武器支援你，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蝗虫，能救下一个人是一个人。”
“看来提案被一票否决了，那我说点别的吧。林德清盗飞航母、背叛联盟是不争的事实，已监测到他正驶向非联盟国的空域，我们该操心的是可能即将到来的战争。”
商议结果已经出来了，贺行舟表示服从命令。
他走出会议室，夏唯却告诉他，计划可能又要更改了。
“局长，是慕涵。”夏唯把通讯器递给贺行舟。
贺行舟接起：“说。”
“局长，情况有变，我们找到了破解结界的方法，请求空投威力可达1.5TNT当量的炸弹，破除结界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电话那边是慕涵。
与此同时，FPV侦察到了慕涵的位置，只见画面当中，她和“李帆”以及两个不知名人员正站在余火烈烈的废墟旁。
顾辰捧着一块断裂的龟甲，上面刻满繁复晦涩的变体金文。
“这是巫师的符板！”
苏沅沅兴冲冲地夺过龟甲，爱不释手地抚摸起刻文。
“我在古籍残卷里看过一点，没想到制造结界只需要符板就可以了！该死的老林头儿，什么真本事都不肯教我。”
凌锐作为雇佣兵，看到盘旋上方的无人机时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指挥室的贺行舟看不懂这群年轻人在搞什么名堂，只说道：“补给已经向你们的位置出发，务必从速完成任务。”
“明白！”
不消多时，运载无人机四平八稳地投下补给箱。
武器装备一应俱全，背包里有十公斤的C4炸弹，近3吨TNT当量足以摧毁摩天大楼。
顾辰装备上枪支，戴好通话耳机，对慕涵说：“我下到虫母洞穴探查一番。”
城堡自毁爆炸的时候，顾辰被焰浪推飞出去一段不短的距离，惊讶地发现早已越过了结界的范围。
漫天烟尘之中，一团黑雾裹绕的绯红幽光起众人注意。
走近一看，发现是块碎成两板的类龟甲物体，在重见天日后渐渐消散光芒。
苏沅沅说这是“符板”，一种凝载巫术的道具，毁坏篆刻结界符文的符板就能破除结界。
“一种道具只能承载一种巫术，也就是说一块符板只能支撑一个结界。”她补充。
这意味着岛屿极有可能也存在结界符板，隐藏于小岛上的某个地方。
“假设以符板为圆心形成结界，囊括整个小岛的结界符板会不会位于中心位置？”慕涵提出猜想。
“有可能，第一区只是建筑区域的相对中心，从全岛地图来看，岛屿的绝对中心是第二区和第一区的交界处，靠近实验基地的位置。”苏沅沅说。
“有没有可能在虫母洞穴？”逛完整栋实验楼的顾辰只能想到这个地方。
“去看看也无妨。”慕涵说。
说话间，又有一大群蝗虫来袭，小型巡飞弹在后穷追不舍，接连不断地发动自杀式袭击，虫群慢慢落入下风，四散逃窜。
看这局势，虫群一时半会儿无力进行主动杀戮，其他区域的人们应该暂时脱险了。
“慕涵，凌锐，你们去安抚疏通人群吧，安装炸弹我一个人去就可以。”顾辰说。
“好，注意安全。”
二人和苏沅沅重新返回战斗机。
顾辰往实验基地赶去，到地方一看，电梯竟停止了运行，那群杀千刀要斩断所有人的活路。
他来不及多想，强行掰开电梯门，顺着钢丝绳下滑，到达底部后，沿着横向的导轨前进，然后又是纵向的井道。
一番周折后，顾辰终于抵达实验虫母巢洞的楼层，只是被轿厢挡住了去路。
他取出背包里的C4炸弹，固定在轿厢上，组装好电雷管，抓住钢丝绳索向上攀爬。
待重新回到横向的电梯轨道，他按下遥控器的引爆按钮。
“轰”的一声地动山摇，轿厢被炸得四分五裂。
巨大的响动惊扰了虫群。
脑虫的触须振动频率增快了，它们把这一讯息传递给主脑，很快接受到新的指令。
所有异变蝗虫汇聚成洪流，汹涌地灌入实验基地，它们钻进电梯井道，巡飞弹和无人机无法跟随。
曾经的虫母墓穴已是虫去楼空，地面残留着深浅不一的印迹，是组织液拓印上去的虫母体廓。
深红肉土不再蠕动，微光蘑菇也黯淡失色，从前那种诡诞阴森的生气荡然无存，真正沦为死气沉沉的废洞一个了。
顾辰打着探照电筒，细致地检查每一寸土地，黏着湿滑的肉土裹满他的手指。
终于在虫母曾经沉睡的地方，摸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
他用力拨去肉土，发现地面浅埋着一块兽骨质地的板材，上面所刻的符文单个就有手掌大小，整块符板铺满洞穴的每一寸角落，幽微的红光若隐若现。
顾辰放下背包，开始着手在五个方位都安装炸药。
岂料才刚装好两块，蜂拥的虫群就一哄而入，把实验室捣了个粉垣碎瓦。
顾辰当机立断，将所有炸弹留在洞内，拔腿往当初进入此地的隧道跑去。
密密匝匝的蝗虫潮水般涌入甬道。
顾辰知道前方已无出路，在虫群在他完全吞没之前，按下了引爆按钮。
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这一次是山崩地裂。
崩坼的碎石刹那间将顾辰埋葬。
他只有一个念头——白白重生这么多回。
到头来全都是白忙一场，他找到了异虫的起源，依然无法阻止虫灾。
罪魁祸首就在他的面前，而他却困囿在李帆的身体，受缚于离奇古怪的巫师法则。
巫师？为什么在未来从没听说过？
在他未曾介入的时间线里，“巫师”的存在从未公之于众，也从未听说过叛逃的联盟顶级高官。
也就是说，林德清可能照样是那个风光无限的理事长。
按照这条时间线往前顺推，李帆枉死，林羽、陈垒是脱罪、入狱还是被害都不重要，因为有宋樾和守衡会的庇护，宋明启一定可以独善其身。
接下来，宋明启会用剽窃来的论文进入联盟学院，顺理成章地加入施瓦茨的实验团队，这一切的前提是学院正常运作，也即社会正常运作。
这侧面印证了一件事情，起码在最开始的阶段，守衡会制造异虫并没有滥用的打算，林德清作为联盟理事长兼守衡会首脑，还是希望联盟能维持基本的风平浪静。
基地的资料详细地记载到，初阶异虫肆虐全球近一年后，联盟有效地控制住了灾变，异虫数量开始递减，特效药物全球普及，事态往乐观的方向回寰。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具有智慧的中阶异虫毫无预兆地出现，打了个联盟一个措手不及。
特调局顺着蛛丝马迹，查到了施瓦茨的实验室，发现他秘密进行异虫的基因实验，改造了虫脑的神经结构，而中阶异虫的泛滥则起源于该实验室的生物泄漏。
究其背后的根本目的，施瓦茨一口咬定是科学家的好奇心和创造欲使然。
后来他被捕入狱，届时已是天下大乱，他是怎么出逃的已不可考。
再后来，他被守卫军逮捕并处刑，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从始至终，世人眼里十恶不赦的千古罪人只有施瓦茨。
而林德清这个人，在虫灾历史里没有任何的记录，一星半点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假定在顾辰不曾介入的时间线里，林德清的计划一直顺利地实施下去，那施瓦茨所说的“意外泄露”就是纯粹的扯淡。
因为林德清有任意调遣异虫的能力，所以异虫祸乱全球必然是他的授意。
又假定他所言不虚，创造异虫的目的是为了抵御超凡者的复兴，难道说那时候的封印已经松动？重获远古力量的超凡者已经出现？
那他只管针对超凡者就好了，为什么殃及几十亿普通人类？
超凡者，巫师，虫母。
解开这三者之间的种种谜题，或许才能找到虫灾的根治之法。
造孽啊！
刚刚才探寻到异虫的起源，那么多信息还没传达出去，转头就和虫群一起葬身山底了。
血肉再生和“复活”能力都无济于事。
顾辰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意识在虚空里漫晃。
直到曦光又一次撕开黑暗的缝隙，照亮他的视线。
行军床，满墙海报，C0419基地。
他又在梦里回到了故乡。
不过这一次，距离基地被异虫侵入还很远。
因为墙上的海报十分崭新，未干的胶水证明刚贴上不久。
这是顾辰搬进新房间的第一天，恰好是他的十六岁生日。
没记错的话，楼下的客厅里，大家伙正在拙劣地准备着惊喜派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