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调料追踪，线索浮现

刑侦大队的办公室，空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搅动，烟味尚未彻底散尽，新的焦灼感已然如潮水般再次升腾。

林宇办公室的电话骤然响起。

尖锐的铃声，如同利刃划破了这短暂得令人窒息的宁静。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一把抓起听筒。

电话那头语速极快，林宇只听了几句，原本紧锁的眉头先是极轻微地舒展了一瞬，随即又拧得更紧，眼神锐利如鹰隼，几乎要洞穿虚空。

“知道了。”

“辛苦了，继续给我盯死相关的销售记录，任何异常都不要放过！”

他挂断电话，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目光，直直射向刚刚推门走进来的白砚川。

“邻市那边，有消息了。”林宇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力。

“他们摸清了那种特殊香料的生产厂家，还有主要的经销商。”

“关键是，查到我们本市，有几家固定的采购商。”

“主要是餐馆，还有一家规模很小的小型食品加工店。”

白砚川的脚步，在门口不易察觉地停顿了半秒。

他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凝，寒星般的眸子深处，似乎有微光闪过。

“具体的名单？”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却让林宇立刻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不容置疑的追问力度。

“有。”

林宇从桌上拿起一份刚刚从传真机里吐出来的文件，纸张还带着机器的余温，直接递给白砚川。

“三家餐馆，一家食品加工店。”

“地址，都清清楚楚。”

白砚川接过文件，修长的手指夹着略显单薄的纸张。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上面的地址和店名，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阅读一份寻常的报告。

“走吧。”

林宇猛地从椅背上抓起自己的外套，动作带着一股雷厉风行的劲头。

“我叫上两个人，我们亲自去看看。”

“看看这些地方，到底藏着什么牛鬼蛇神！”

刑侦大队门口，两辆黑色的警车如同蛰伏的猛兽，无声地等待着。

夜风比之前更凉了几分，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潮湿气息，吹动着警员们略显疲惫却依旧挺括的制服衣角。

林宇对着两名挑选出来的年轻警员，语速飞快地交代着注意事项。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进对方的耳朵里。

重点强调了询问时的技巧，以及观察每一个细节的重要性。

“带上那张模糊的照片，死死盯住对方的每一个反应！”

“任何一丝一毫的可疑之处，都绝对不能放过！”

他的语气严肃到了极点，眼神中燃烧着追踪猎物时才会有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焰。

白砚川站在一旁，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平静地掠过眼前车水马龙的街景，又似乎穿透了这片喧嚣，在思考着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鼻梁上那副精致的无框眼镜，动作细微，带着一种特有的斯文与冷静。

林宇交代完毕，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白砚川。

“白老师，”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暴露了他内心积压的如山般的压力，“希望这次能钓到点真东西。”

“至少，把死者的身份给我彻底定了！”

白砚川微微颔首，声音清冷而笃定，像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而稳定。

“仔细问。”

“总会有收获。”

几人迅速上车。

警车没有鸣笛，悄无声息地汇入城市的车流，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地图上标记的第一个目标点疾驰而去。

第一家，是一家规模不小的川菜馆。

霓虹招牌在深沉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刺眼，红色的光芒映照着过往行人的脸。

此刻早已过了饭点的高峰期，但店内依旧有零零星星的食客，喧闹声隔着玻璃门隐约传来。

林宇率先下车，亮出证件。

餐馆老板是个体态微胖的中年男人，脸上堆着生意人特有的热情笑容，一见是警察，连忙将他们引向了油烟弥漫的后厨。

后厨内热浪滚滚，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油烟味，以及各种辣椒、花椒炝锅后特有的辛香。

锅碗瓢盆的碰撞声，抽油烟机单调而持续的轰鸣声，交织成一片嘈杂不堪的背景音，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

“警察同志，有什么事您尽管问，我们一定全力配合！”老板的态度显得非常配合，甚至有些过于殷勤。

林宇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经过技术处理、但依旧模糊到令人沮丧的死者模拟画像。

“老板，你仔细看看。”

“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见过这个人来你们店里吃饭，或者在附近出现过？”

老板凑得很近，眯起被油烟熏得有些发红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些，眉头也微微蹙起，最终还是带着歉意摇了摇头。

“这个……真没什么印象啊，警察同志。”

“您也知道，我们这儿人来人往的，尤其到了晚上，喝多的客人也不少，长什么样，谁能一个个都记得那么清楚。”

白砚川的目光，从一开始就没有停留在老板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上。

他的视线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缓缓扫视着后厨的操作台、堆放的食材，以及那些琳琅满目的调料架。

很快，他的目光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微微停顿。

那里，放着几个封装风格颇为独特的香料瓶。

他迈步走了过去，伸出戴着手套的食指，轻轻点了点其中一个瓶子。

“老板。”

“这种香料，你们店里用得多吗？”

老板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警察会关注这个，但随即又恢复了笑容，点头哈腰地解释道：

“哦，您说这个啊！这是我们店里几道招牌菜的秘方之一。”

“味道特别得很，不少老顾客就专门好这一口。”

“用量嘛，不算小，但都是从固定的渠道进货的，都用了好几年了，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

白砚川又不动声色地问了几个关于这种香料的具体使用细节，以及顾客对相关菜品的反馈情况。

老板都一一作答，语气和表情都显得很自然，听起来并无任何异常之处。

林宇在一旁，锐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老板的脸，仔细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变化，也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破绽。

询问无果。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告辞。

离开灯火通明的餐馆，重新坐回略显压抑的车内。

林宇终于忍不住，有些烦躁地抬手，用力揉了揉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眉心。

“妈的。”

“看来这条线，也不好走。”

白砚川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被霓虹灯切割得支离破碎的街景，没有立刻说话。

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在车内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显得比夜色更加幽深难测。

接下来的两家餐馆，情况大同小异。

老板和伙计们都矢口否认，表示对照片上的人毫无印象。

至于那种特殊的香料，他们也说不出任何值得注意的特别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指尖无情滑过。

希望，似乎也随着这流逝，一点点被无情地消磨。

最后一站，是一家食品加工店。

它蜷缩在老城区一条小巷的深处，几乎与周围的破败融为一体。

店面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狭小。

门口悬挂着一块褪色严重的招牌，字迹斑驳。

林宇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旧木门，走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各种香辛料的浓郁气味，瞬间扑面而来。

这股味道，比之前任何一家餐馆的后厨，都要来得更加直接，更加强烈，几乎要将人的嗅觉彻底淹没。

店主，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

身材瘦削，穿着一件沾染了些许不明粉末的白色工作服。

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惕，以及对不速之客的明显疑惑。

林宇没有多余的废话，照例亮明身份，然后，缓缓掏出了那张承载着他们目前所有希望的照片。

这一次，店主的反应，截然不同。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那张模糊的照片上。

瞳孔，几不可察地猛然收缩了一下。

随即，他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试图用刻意的平静来掩饰。

但那电光火石间的停顿，以及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闪烁，又怎能逃过林宇和白砚川那鹰隼般锐利的眼睛。

店主沉默了几秒，双手无意识地搓了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这个人……我好像……好像有点印象……”

林宇的心，猛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尽量保持着平稳，却依旧难以掩饰那份源自心底的急切。

“您仔细想想，什么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

店主紧紧皱起了眉头，额头上的皱纹挤作一团，似乎在努力从记忆的深海中打捞着什么。

“大概……应该就是几天前吧，具体是哪一天，我实在是记不太清了，也是晚上来的。”

“他戴着帽子，还有口罩，把自己遮得那叫一个严实，我根本没看清楚他的脸。”

“但是，他问了我不少关于这种香料的事情。”

店主抬手指了指货架上一排贴着简陋标签的玻璃瓶。

那正是他们苦苦追寻的那种特殊香料。

“问得特别细，产地啊，主要成分啊，还有怎么用效果最好之类的，都打听了个遍。”

“最后，他还买了一些带走了。”

白砚川镜片后的目光，反射着店内那盏昏黄吊灯投下的黯淡光线。

他上前一步，声音冷静得如同手术刀一般，精准地切入。

“他买走的量大吗？”

店主歪着头想了想。

“不算太大，就是一小包。”

“那身形呢？和照片上的人像吗？”

林宇紧追不舍地问。

店主再次将视线投向那张照片，仔细端详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嗯，有点像，都是差不多的个头，看起来都偏瘦。”

找到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林宇和白砚川。

两人几乎同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捕捉到了那份被强行压抑着的、难以言喻的兴奋。

这条线索，在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之后，终于有了实质性的、令人振奋的突破！

白砚川继续追问，语气依旧平稳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直抵人心。

“他有没有说，买这些调料是做什么用的？”

“或者，有没有留下什么联系方式？”

店主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没说具体用途，付的也是现金，也没留下什么电话号码之类的东西。”

“不过……”

店主似乎又猛地想起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我记得，他当时走的时候，是往那边巷子口西边走的。”

他抬起粗糙的手，指了指店铺外巷子的一个方向。

西边！

林宇的瞳孔骤然一缩，立刻对随行的那名年轻警员压低了声音，果断下达指令。

“马上去调取那边的监控录像！以这家店为中心，向西边延伸，给我查清楚这个人离开后的所有轨迹！”

年轻警员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立刻领命，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快步跑了出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白砚川则继续留在店内，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被忽略的细节。

他详细询问店主，关于那个神秘人说话的口音、衣着的具体细节、以及当时是否有其他同伴等问题。

店主努力地回忆着，但因为对方当时遮掩得太过严实，他所能提供的信息，依旧十分有限。

几分钟后，林宇和白砚川一前一后，走出了这家弥漫着浓郁香料气味的小店。

他们站在略显破败的巷口。

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驱散了些许残留在他们身上的浓烈气味，也带来了一丝难得的清醒。

林宇下意识地掏出烟盒，熟练地叼起一根，却没有点燃。

他只是用力地吸了一口冰凉的、带着尘土气息的空气。

“看来，死者对这种香料，确实非常在意。”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深入的思考。

“他特意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来买，还问得那么详细，绝不可能是心血来潮随便尝尝那么简单。”

“买走了调料，然后往西边去了……他究竟要去干什么？”

白砚川的目光，投向巷子西侧那片被深沉夜色无情笼罩的区域，眼神幽深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西边……那个方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这需要结合城市地图，以及失踪员工‘蓝海科技’的具体位置，还有我们目前掌握的那个地下纹身团体可能活动的区域，来进行综合判断。”

他的思路，一如既往地清晰而冷静，开始尝试将几条看似毫无关联的独立线索，巧妙地连接起来。

“死者购买这种罕见的香料，可能与他的某种特殊生活习惯有关。”

“也可能，与他即将要做或者正在做的某件事情有关。”

“甚至，可能与他的死亡，有着最直接的关联。”

林宇赞同地点了点头，将那根未点燃的香烟从唇边取下，又塞回了烟盒。

“没错。”

“希望监控那边，能尽快传来好消息。”

“至少，我们现在有了一个相对明确的追踪方向了。”

虽然距离那个冰冷的真相，依旧显得那么遥远，甚至有些遥不可及。

但这条由特殊调料牵引出来的线索，就像一根无比坚韧的丝线，终于将那个原本模糊不清的死者轮廓，与这个冰冷而现实的世界，连接得更紧密了一些。

夜色，更深了。

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林宇和白砚川没有片刻停留，带着这条来之不易的、充满了希望的线索，迅速返回刑侦大队。

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即将到来的、可能更加复杂和艰巨的调查。

案件的迷雾，似乎被他们奋力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口子。

但从那道口子后面透出的，却是更加深邃、更加难测的无边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