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钢铁温床

莱奥斯商会，蒸汽工厂区。

随着转乘的马车抵达规模宏大的工厂区，映入亚诺眼帘的是一片高耸的烟囱。

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将天空分割的支离破碎，倾吐着灰白色的烟雾，融入云层。

巨大厂房犹若一排排蛰伏的巨兽，蒸汽锅炉轰鸣，衣着简陋的工人或拿着扳手，或扛着大袋煤炭穿行其下。

车厢门打开，崇尚自然的精灵族小姐显然不太喜欢这里的空气，但她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领着亚诺一行继续往工厂里走去。

“虽然成立了调查团，但上层的大人物们通常不会亲自来这个地方。”维克多一边走，一边和亚诺小声说道。

“确实，是我也不会喜欢吸收废气。”亚诺回道。

“可别这么说，他们宣称魔晶能源工艺是最清洁的工艺，远比煤炭高效还环保。”维克多教授笑笑，“但是煅烧高纯度魔晶还要用到煤炭……这就是幽默的地方。”

工厂内部，布满黄铜排气管道的车间里，工人们正在组装一台巨大的战争魔偶。

四处是悬挂的线路，泄压阀喷吐着硫磺味的蒸汽，在魔晶吊灯照射下形成朦胧光影。

这里的工人除却人类，还有不少是血统驳杂的亚人，甚至兽人苦工。

传送带边，地精拿着放大镜细细检查着手里的零件，身上的背带裤满是油污；侏儒缠绕着绳索趴在魔偶背上，用扳手敲打镶嵌其上的铁片。

这番蒸汽朋克交杂异族工匠的光景，饶是亚诺乍一眼望见也觉着颇为魔幻。

“这边是人偶组装间，过道另一边则是精密配件的子组装区。”

精灵小姐一边领路一边介绍，身旁一名助理端着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符文石，薄薄的蓝色屏障替悬空过道上的众人隔绝了燥热的气息。

“感谢介绍，但我好像没看到魔偶核心的组装间？方便也带我们看一下吗？”维克多教授问道。

“刻印间属于机密事项，这部分理事没有交代，原谅我们还不能带您参观。”精灵小姐声音平淡。

听到这话，维克多教授蹙起眉头，“我们学院是合作研究方，出事故了还有保密事项？”

“很抱歉，这是理事曾与贵院院长达成的共识。虽然您是学院教授，但也不能例外。”

“如果教廷的人来，你们也打算这么解释？”维克多看着伊梅希尔的眼睛。

“我们会一视同仁，教授先生。”伊梅希尔微微颔首，“但您也不用着急，理事大人正与调查团协商不是吗，之后刻印间应该还是会开放的，只是可能需要您暂时等待一两天。”

“……行吧。”维克多教授似乎选择妥协，“那带我们去看看现成的核心总该可以？”

“这个没问题。”

在精灵小姐带领下，他们走过悬在楼顶上的过道，抵达隔壁的配件组装间。

这里一排排篮球大小的核心摆在钢架上，伊梅希尔令工人们将其中几个搬下来，放到亚诺与维克多教授面前。

“我能拆开看看嘛？”

“可以让地精师傅帮您拆解。”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维克多从袖口里掏出魔杖，在铁板接缝处划了一道。

铆钉固定的铁壳便像橘皮裂开成几瓣，露出其中带着复杂淡蓝纹路的核心。

这玩意儿就是魔法回路。

亚诺在一旁观察，乍一眼看上去有点蓝星上电路板的感觉，但没那么精细，应该算是这世界的黑科技？

不过刻印工序不知道，只看回路，就像加了壳的程序只能看到前端看不到源码，很难解析出其中端倪。

维克多教授此刻看着这颗核心的感觉，想必也是如此。

因此真正的问题在于，他们为什么要保密工序？

仅作为商业理由其实不算充分，这部分核心是学院和他们的共同研究成果，学院要是真想弄，完全可以自己复刻出来。

而且对方说过个一两天或许就行，既然都出了事故，不赶紧开放检查，为什么非要等这一两天？

这“一两天”，是等候什么事情变化的关键时间么？

亚诺很快在心中思索出突破口，即刻分神到歇脚在外面一座烟囱上的三眼鸦。

说来也是微妙，一般的飞鸟根本不愿接近这片满是废气的区域，但三眼鸦在这里，却感觉莫名舒适。

可能是大量苦工散发的怨气让三眼鸦颇为享受，亚诺也只能想到这种可能。

他已经接受自己俩“子嗣”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现实了。

天上，三眼鸦展开翅膀，阴影状的魔力随着羽毛散落，凝成一个又一个的分身飞往工厂区域各处。

亚诺本打算在此搜查一下那座刻印间的位置，但还没等他分身铺开，区域另一头，非常偏僻的港口区，一名从马车上走下来的熟悉身影被乌鸦敏锐捕捉到。

那人戴着圆礼帽，帽檐下露出火红的额发，一袭深蓝色的大衣随脚步晃悠，毫无疑问，正是亚诺的二哥。

亚诺眯起眼睛，操纵乌鸦顺着墙壁的遮掩落下，悄无声息停在拐角处的墙墩上。

除却亚修，在他身边还有两名人高马大的壮汉，其中一名肩上甚至扛着一个大麻袋。

“亚修先生，白枫庄园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不过学院这次闹的很大，教廷那边甚至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团。”扛着麻袋的壮汉说道。

“嗯……”亚修双手插在衣兜里，“那帮家伙是真的疯了，得想办法在事情继续扩散下去之前阻止他们。”

白枫庄园？亚修口中这庄园的名字亚诺似乎有一点熟悉，他搜罗记忆，很快想起就在列车上时，维克多阅览的小报上那座失火的庄园就是这个名字。

那事情也和莱奥斯商会有关？

亚诺看着亚修一行人走进路边的厂房，忙操纵乌鸦分身，也从厂房上的窗口飞了进去。

厂房里很空旷，四处堆积着废弃的材料。

亚修身边的大汉将麻袋扔在地上，扯开袋口，竟露出一名穿着亚麻衣衫的瘦小男人。

亚修看着地板上的男人，挥了挥手，身旁的壮汉即刻将一桶水泼在男人脸上。

“哗啦——”

瘦小男人兀地睁开眼睛，在看清眼前的景象后，脸上瞬间变得惊恐。

“别！别杀我！！”

亚修俯视着地上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黑盒，眼里闪过寒光。

“这个东西，是谁给你的？”

“我……我……我……”男人语无伦次，“我捡到的……”

话音未落，硕大的拳头便砸在了他鼻梁上。

血流满面，男人发出惨烈的呼号，但还是被壮汉揪住领子，像小鸡仔一样从地上拽了起来。

“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亚修五指握紧黑盒，语气冰冷。

“真的……真的是捡的！！”男人哭喊道，他的下身已然湿透一片，“就在河边上！！”

“我发现这东西按下去附近的魔偶会停工……就……就用这个勒索了下隔壁店的修理费，除此以外真没干什么坏事啊！！！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亚修转动目光，看向左手边的壮汉。那壮汉则静静站立了一会儿，像是在聆听到什么后，点了点头，“他没撒谎，先生。”

“那条河是那条？”亚修又问道。

“就……就流过威斯特区的那条河，很多人在里面洗衣服的那个……”

“知道了。”

亚修拍拍手，壮汉松开了男人的衣领。

“你……你们放过我了！？”男人脸上的泪还没流干，随即便露出欣喜神色，“感谢大哥！感谢几位大哥！！”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亚修从兜里掏出一把短铳，抵上他的脑门。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