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冷风呼啸着从窗棂的破洞灌入,吹得桌上的蜡烛火苗摇晃不停,忽明忽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苏挽棠紧紧裹着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旧衣,寒意依旧一丝丝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苏挽棠浑身一僵,她警惕地盯着窗外,方才那道一闪而过的人影绝非错觉。
这冷宫之中,除了她们几个活人,就只有“脏东西”了。
是李婉儿不甘心,派人来灭口?
还是这冷宫中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屏息凝神,将那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金簪紧紧攥在手中。
系统奖励的初级医术让她对人体穴位有了初步了解,这金簪若是用得巧,也能成为一件利器。
许久,窗外再无异动。只有风声呜咽,像是无数冤魂在低泣,听得苏挽棠心里直发毛。
她慢慢躺回到那张铺着单薄被褥的硬板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看来,对方只敢在暗处窥伺,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但她不能掉以轻心。
李婉儿今日吃了这么大的亏,以其骄纵跋扈的性子,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反派成就系统……”她默念着,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成为天下最恶后么?有点意思。”
在这吃人的后宫,善良是最无用的东西。
既然系统指明了道路,她苏挽棠,乐于奉陪。
只是,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在这冷宫中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
苏挽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考着在冷宫中的生存之道。
系统奖励的初级医术,或许可以作为日后的一个依靠,但目前看来,很难带来实际的收益。
而在这冷宫中,最需要的就是银钱和人脉。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小梅便已起身,开始打扫这间简陋的宫室。
她一边忙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驱散冷宫的阴霾。
苏挽棠看着小梅冻得通红、满是裂口的手,又瞥见她放在床头的那个旧针线篮,里面有几块碎布头和几根磨秃了的绣花针。
“小梅,”苏挽棠开口,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你还会绣活?”
小梅停下手中的活计,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回小主,奴婢进宫前,跟着阿娘学过几天,绣得不好,让小主见笑了。”
苏挽棠心中一动,走近几步,拿起针线篮里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
帕子上绣着几朵歪歪扭扭的梅花,针脚虽然稚嫩,但看得出用心。
“不,你手很巧!”苏挽棠眼睛一亮,“我们靠这些碎布头做香囊、手帕、络子,甚至是些别致的小摆件,拿去卖钱!冷宫虽然清苦,但废弃的材料却不少,只要做得精巧些,未必不能换些银钱。”
小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随即又皱起眉头:“可是……小主,我们身在冷宫,做好的东西怎么送到宫外去卖呢?”
苏挽棠微微一笑:“这就要靠王福了。”
王福是这冷宫的管事太监,为人虽胆小怕事,但并非大奸大恶之辈。
其实,王福最近也有自己的烦心事。
他在宫中得罪了一个小头目,对方一直找他的麻烦,正愁着凑钱打点关系。
昨日她与李婉儿正面冲突,王福虽未出手相助,却也未曾落井下石。
更重要的是,他亲眼见识了她的“手段”,心中定然存了几分敬畏。
“小主,您是说……王公公?”小梅有些迟疑,“他会帮我们吗?”
“会的。”苏挽棠语气笃定,“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只要我们能给他足够的好处,他没理由拒绝。而且他现在也有难处,正需要银子解决。”
说干就干。
苏挽棠凭借现代人的审美和见识,开始指导小梅。
她们搜集冷宫中一切可以利用的材料:被丢弃的旧衣袍、断裂的珠串、甚至是一些干枯后形态别致的树枝花草。
苏挽棠前世虽是律师,但也曾为了陶冶情操学过一些设计和手工。
她将现代的简约风、可爱风与古代的雅致巧妙结合,设计出几款新颖的香囊样式和帕子图案。
小梅心灵手巧,在苏挽棠的指点下,针法日益精进。
不出几日,一批做工精美、样式独特的香囊、绣帕、络子便堆满了小半张桌子。
有的香囊里填充了晒干的野菊花和薄荷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有的帕子上绣着憨态可掬的小动物,栩栩如生;还有的络子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编织而成,缀着几颗打磨光滑的小石子,别有一番野趣。
苏挽棠满意地看着这些成果,对小梅道:“去请王公公过来。”
王福很快便被小梅请了过来。
他一进门,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苏挽棠一眼,才躬身行礼:“苏更衣安好,不知传奴才过来有何吩咐?”
苏挽棠也不与他兜圈子,直接指着桌上的手工艺品,开门见山:“王公公,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福看着那些精致的小玩意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变得为难起来:“苏更衣,您也知道,这冷宫的规矩……奴才只是个小小的管事,怕是……”
“王公公不必急着推辞。”苏挽棠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这些东西,我想请你帮忙带出宫去,寻个可靠的商人卖掉。所得银钱,我们三七分,你三,我七。而且我知道您最近在宫中遇到了麻烦,这笔银子说不定能帮您解决问题。”
王福的眼皮跳了跳。
三成利,对于一个冷宫太监来说,已是不小的诱惑,更何况还能解决自己的麻烦。
但他更怕惹祸上身。
苏挽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王公公,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你也要想清楚,如今这冷宫,可不是从前的光景了。李贵妃的人吃了那么大的亏,你觉得她会就此罢休吗?若是我苏挽棠倒了,下一个被清算的,恐怕就是你这个‘知情不报’的管事太监了。”
王福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苏挽棠的话,句句戳中他的要害。
苏挽棠继续道:“但若是我能在这冷宫立足,甚至有朝一日能够翻身,王公公今日的雪中送炭,我苏挽棠必定铭记在心。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
她拿起一个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塞到王福手中:“这批货若是卖得好,以后还会有更多。王公公,这不仅是我的机会,也是你的机会。”
王福捏着那枚香囊,入手柔软,香气宜人。
他权衡再三,终于咬了咬牙:“好!苏更衣,奴才就信您一次!这事儿奴才应下了!不过,销路方面,奴才需要找个绝对可靠的人。”
“那是自然。”苏挽棠微微颔首,“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王公公务必谨慎。最好是找宫外相熟的、嘴严的商人,价钱可以稍低一些,但安全第一。”
“奴才明白!”王福将香囊揣进怀里,又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手工艺品用包袱裹好,“奴才这就去办!”
看着王福匆匆离去的背影,小梅激动地道:“小主,您太厉害了!王公公竟然真的答应了!”
苏挽棠唇边泛起一丝浅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驱使,再加上一点恰到好处的威慑,没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几日后,王福果然带回了好消息。
他通过宫中采买的关系,联系上了一位名叫张三的宫外商人。
那张三是个精明人,一眼就看中了这些手工艺品的新奇和精巧,当即高价收购,并且表示有多少要多少。
王福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交到苏挽棠手中,脸上堆满了笑:“苏更衣,您真是神了!这张三掌柜说了,您的这些东西在宫外可是抢手货!这是这次卖的银子,一共五十两,按照约定,这是您的三十五两。”
三十五两!
苏挽棠心中一喜。
这笔钱,足够她在冷宫中做很多事了。
她取了三十两,将其余五两推给王福:“王公公辛苦了,这五两是你应得的。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公公。”
王福见苏挽棠如此大方,更是喜笑颜开,连连道:“苏更衣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苏挽棠用这笔钱改善了自己和小梅的生活条件,给她们添了几件新衣服,还买了一些保暖的炭火。
她还拿出一部分银子,送给了几个与她关系较好的宫女太监,以此来扩大自己在冷宫中的人脉。
然而,树大招风。
这日,苏挽棠正和小梅在院子里晾晒新染的布料,两个不速之客便闯了进来。
为首的是赵氏,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女子,曾是正七品才人,因顶撞了某位得宠的贵人而被贬入冷宫。
她身后跟着的是孙氏,年岁稍长,原是末流的采女,因涉及一桩宫斗旧案受了牵连。
这两人在冷宫中一向抱团,平日里最是尖酸刻薄,惯会欺软怕硬。
赵氏一进院子,便阴阳怪气地开口:“哟,这不是苏更衣吗?真是好手段啊,进了这冷宫,日子倒比从前在外面当差时还滋润呢!”
孙氏也附和道:“可不是嘛!听说苏更衣如今可是冷宫里的大财主,动动手指头就能赚银子,真是让我们这些姐妹望尘莫及啊!”
苏挽棠放下手中的布料,冷眼看着她们,唇角勾起一抹讥诮:“赵才人,孙采女,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我这小院子,怕是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
赵氏被苏挽棠的冷言冷语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仗着人多,依旧不依不饶:“苏更衣这话说的,我们姐妹不过是瞧着你这儿热闹,想来讨教讨教发财的门路。毕竟,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苏更衣发了财,也该拉拔拉拔姐妹们不是?”
“拉拔?”苏挽棠嗤笑一声,目光如刀子般刮过赵氏和孙氏的脸,“我苏挽棠一没偷二没抢,凭本事赚钱,凭什么要拉拔你们?当初我刚进冷宫,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时候,怎么没见二位‘姐妹’伸出援手?如今见我日子好过了些,就想来分一杯羹?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上前一步,气势迫人:“我劝二位还是收起那点小心思。我苏挽棠的东西,不好拿!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
赵氏和孙氏被苏挽棠这番连消带打的话说得面红耳赤,她们没想到这个从前默默无闻的苏更衣,如今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气势汹汹。
“你……你别得意!”赵氏色厉内荏地放下一句狠话,“这冷宫,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地方!”
说完,便拉着孙氏,灰溜溜地走了。
小梅有些担心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小主,她们……”
苏挽棠冷哼一声:“跳梁小丑罢了,不必理会。不过,这也提醒了我们,这冷宫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浑。想要安稳度日,还得再添几把火才行。”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高高的宫墙,眼神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