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冲闻言一怔,斜眼偷看杜逸,不为其他,这次又被杜逸给说中了!
陈冲慌忙低头跪伏在地,抑制住求饶的冲动,按照提前说好的,只等杜逸回话。
“卑职不知所犯何罪?”杜逸面不改色地回答。
“还想抵赖!”
单方鹰眼如炬,注视着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久经沙场和官场的他,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这些个小伎俩小心思,自然瞒不过他。
单方冷哼一声,当即来到副将身侧,抽出他腰间的长剑,帐门处的阳光照在剑身上,泛着寒光,格外刺眼。
“昨天那个逃兵!”单方又是一声怒斥。
“逃兵?”杜逸佯装疑惑。
“不错,就你们队的那个!”
杜逸忙低头求饶道:“将军冤枉!昨日打扫战场的兄弟部队,已经将尸首全部火化,只送来了腰牌,除了我们二人,其他的腰牌都在,应该是全部阵亡了才对。但在阵前兵慌马乱,也难保有什么疏漏,如果真的有人擅自当了逃兵,卑职虽然当时也不过是个小兵,既是同一队的,也甘愿领罪。”
陈冲小心瞥向杜逸,不知道杜逸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突然认罪了,可自己也不敢多嘴,于是跟着说道:
“小的一样。”
“呵,牙尖嘴利,倒是会顺坡下驴,避重就轻。”
单方也没理会陈冲,看着躬身行礼的杜逸,饶有兴致。在单方眼中,杜逸看着恭敬,却不像其他人那般卑微,也不是读书人那种不卑不亢,怎么说呢,那种感觉像是带着不懂尊卑的桀骜,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摧毁他那一份傲气。
单方左右徘徊,手中把玩着长剑在杜逸面前晃来晃去,那剑尖时不时飘向杜逸周身,惹得杜逸汗毛倒竖,大气都不敢喘。
单方见时机成熟,陡然破空声响起,长剑已经架在了杜逸的脖子上,凌厉的寒气直接吓得杜逸不敢喘气!
“少跟本将废话!窝藏朝廷钦犯,隐瞒不报,该当何罪!”
杜逸喉咙上下翻动,满脸无辜,瞳孔收缩,眼神之中充斥着惊惧和疑惑。
“朝廷……钦犯?”
这小子倒是装的挺像!
单方心里暗笑,见杜逸一时不好撬开嘴,于是把余光放在了旁边瑟瑟发抖的陈冲身上。长剑挥舞,刹那间从杜逸的脖颈处离开,直插入陈冲面前,入地三寸!
“你说,该当何罪?!”
单方的声音不大,却甚是威严,陈冲就像是被老鹰盯着的小鸡,蜷缩着当即大喊:
“俺冤枉,冤枉,真的不知道他是朝廷钦犯!”
“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本将说的是谁?!”单方欺身向前,接着逼问。
“俺队就十三他一个人读书多,平时还不怎么说话,名字还特别怪。”
“那为何隐瞒不报?!”
“因为,因为小的不知道这些需要上报啊……”
这是陈冲的真心话。
杜逸看陈冲似是吓破了胆,深吸一口气,出言解释:“新军之中,多山匪、逃犯……”
“闭嘴!没让你说话!”单方目光如刀,怒斥杜逸,吓得杜逸一个激灵,声音应声而断。
杜逸的话很明显起到了作用,被吓得差点儿哭出来的陈冲,这才定下心神哭求道:
“是啊将军,咱们新军里边儿,有不少犯过事儿的,就是小的,也是签过卖身契的,以为这军里边儿不计过往,隐瞒个身份啥的也不是啥大事儿。”
“你们真不知道他是谁?”
“小的可以对天发誓,小的真不知道!”
这也是陈冲的肺腑之言,说的斩钉截铁。
单方见已经问不出什么了,这才怏怏起身,晃动了下身子,身上的铠甲叮当作响,他随手将剑丢还给了副将,露出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
“哎,真没意思,还以为会有好玩儿的呢。”
声音之中带着戏谑和玩世不恭,和刚才的威严大相径庭,这极大的反差,让杜逸尝试着抬头,正撞见单方带着玩味的笑容看向他们。
单方指着旁边的副将,直截了当对他说道:“就你叫杜逸是吧?嗯,口齿清晰,临危不乱,倒是可用。这位是郭副将,你就跟着他,若是违了调度,随时军令处置!至于你,叫什么来着?算了,无所谓。都伤成那样了,就和火头军留在军营里吧。如果那个‘逃兵’,或者这小子出了什么幺蛾子,也别怪本将拿你开刀了。”
说到“开刀”时,单方特意加重声音。陈冲吓得一哆嗦,差点儿又趴在地上求饶,抱着拳低头连连称“是”。
“将军,不知十三犯了何罪?为什么被通缉?”
呵,你可真会画蛇添足,还说不知?本将可不曾说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心思深沉的家伙,单方心里暗笑,嘴上却饶有兴致地问:
“你真不知道?”
“卑职真不知。”杜逸这话是真话。
“你想知道?”
杜逸满脑子问号,这将军怎么说话这么不着边儿?还是不可捉摸?
“卑职……想知道,毕竟我等本属一队,在一起月余。”
单方满意点头,直起身子,露出一副得逞的样子:
“嗨,本将偏不告诉你!想知道?想知道自己问去!”
杜逸一脸担忧地望着单方,你嘴这么贫,是怎么当上将军的?跟着你,真的没问题吧?
而一旁的陈冲,则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儿。
“如果今日事成,本将保准对你既往不咎,赏你个部曲将坐坐也不是不行(都伯之上为百人将<掌管百人>,再往上才是部曲将<统兵五百>,官居九品,到了部曲将,才算是真正入了朝廷的品阶),但若敢误了本将的大事,哼,你大可放心,不管你跑到哪儿,本将可以向你保证……”单方说到此,大手忽然拍向杜逸肩膀,差点儿吓得杜逸魂不附体,之后特意又向杜逸耳边靠近了些,压低声音说道,“必亲自砍下你的脑袋,当夜壶!”
“卑职不敢,不敢。”
这单方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杜逸听得脊背发凉,抱拳的手也开始不听使唤,抖个不停。
此时一个小校闯到了帐外,打破了压抑的气氛,对着单方便拜。
“说。”
“回将军,对面敌军已有异动。”
“嗯,郭副将,让他换了这身皮,事不宜迟,出发!”
说着,单方头也不回,大步朝着帐外走去。
杜逸长吁一口气,偷眼望着帐帘掀起,单方已出营帐,心里暗自庆幸,算是又过了一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