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便利店的灯光却还亮着。
安站在冰柜前，把刚补上的矿泉水对齐排列。她手背上那道不小心划破的口子已结痂，贴着白昼包的纱布。收银台那边，他伏在桌上睡着了，脸侧枕着臂，睫毛动也不动。
这是她在这里的第十天。
不长不短，却有种奇怪的“错觉感”。像是88次轮回里的某一段曾经，也像是尚未发生的未来预演。
风铃轻轻响了一下。
她抬头看向门外，街灯昏黄，雨刚停，空气带着泥土和焦灼的潮气。她看了一眼收银台后的钟，指向晚上十一点四十三分。
然后，她听见门边的玻璃轻响了一下。
不对劲。
她没有动，只静静靠近门边，借助冷藏柜后反光玻璃确认外面的人影——是个男人，戴着帽子，面容模糊不清。更怪的是，他手里捏着一把沾水的雨伞，似乎不是真的想遮雨，而像是藏着什么。
安下意识退回，转身想叫醒白昼。
但——
男人猛然推门进来，风铃被撞得“叮铃”直响，他手中的伞倏地甩开，带出水花的一瞬，一把刀闪着寒光亮了出来！
“钱！把钱都拿出来！”他咆哮着冲向柜台。
安的瞳孔猛缩，脚步先一步冲上前，却来不及阻止——
白昼醒了，但刚站起身就被男人从后勒住脖子，刀刃抵着他喉咙。
“别动。”劫匪咬牙切齿，眼里布满血丝，“报警就死。”
白昼没有挣扎。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判断了形势——对方并非职业劫匪，更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的普通人，手在抖，眼神飘忽。
“听见没有？”刀更逼近一分，白昼发出一声被压制的闷哼。
安站在离他两米远的位置，一步都没法靠近。她知道这把刀不会真的割喉，但白昼若挣脱，必定受伤。
她的呼吸越发快，眼前的场景和记忆中的某次轮回重叠了。
——那一次，她没有及时出手，白昼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十秒，”她喃喃，“我只有十秒。”
劫匪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说什么？”
她抬起手，指尖微颤，声音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停。”
时间，像是一块玻璃被猛然按下暂停。
整个世界一静。
灯光依然亮着，冰柜还在运作，但空气不再流动，雨水在玻璃上凝固，秒针定格，男人僵在原地，白昼的表情也保持着挣扎中的微蹙眉头。
她知道自己只有十秒。
安迅速靠近，一把打落那把刀——
叮当！
刀落地，声音被“冻结”的空间吞噬，她轻轻拨开白昼的胳膊，使他能挣脱那只勒住脖子的手臂。
九、八、七……
她停住动作，像剧场后幕的工作人员，完成了布景，又悄然退场。
三、二、一。
时间骤然流动——
空气恢复震动，冰柜轻微嗡鸣，秒针跳动。
劫匪猛地低头，发现手里的刀没了，一脸错愕，白昼趁机一记肘击挣脱，反身压住他。
“报警。”他对安说，声音微喘。
安却只是站着，脸色有些苍白。
警察到来时，男人已经瘫倒在地，神志不清，说不出话。白昼向警察陈述情况，语气冷静，但余光始终扫着不远处的她。
等警察离开后，他关上店门，转头望着她。
“你刚刚……怎么做到的？”
“什么？”
“刀，从他手里不见了，”他声音低沉，语气并不质疑，“他没时间松手。”
安沉默。
“还有，”白昼靠近了一步，语气明显变了，“当时我身后没人，但下一秒你就在我身边。”
空气似乎骤然冷了几分。
她微微皱眉，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太紧张了？或许……那只是你看错了。”
白昼盯着她，眼神里第一次多了怀疑：“我不确定。”
“你不信我？”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谁。”
安转身收拾冰柜，不再说话。
白昼没有再逼问，只是长久站在原地，看着她把饮料摆回去，每一个动作都比刚来时流畅得多。
但越是流畅，他越感到不对。
她不是普通人。他知道。
只是，他还不想逼她说。
这一夜之后，他开始偷偷记录她的行为。
她从未知道，她救他那十秒，成了他开始追问她“存在逻辑”的第一秒。
第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