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画龙点睛
- 从画坊走出的翰林画仙
- 机箱上的黑猫
- 2705字
- 2025-05-22 21:55:07
江南东路,江宁府郊外。
一束束微光透进逼仄的木屋,照出四处飘散的尘糜。
横梁上挂着一张张还未风干的画作。
地面上躺着一个个半身赤裸的男子。
二狗半梦半醒,歪头眯了一眼。
另一头,已有人在作画。
那人黄里透白的肌肤涔出了汗珠,全神贯注地绘画。
那是一幅灿烂的星月夜,却被一种奇特的笔触分割扭曲。
二狗不认得这般技法,摇摇头:
“本家,那些客官多附庸风雅,仿院体画卖得多好,你这样没人买。”
“闲来无事,琢磨点新东西。”
赵骁峰面色不改,手里的画笔蘸取些颜料,继续涂抹。
他心中倒是有些惆怅。
上一世,赵勇。
他从小练就了一身绘画的本事,还有一手为人称赞的书法。
从美院毕业后,处处碰壁,在大芬村附近的画室找了份儿工作。
每天就是仿制古今中外的名画,画家的理想几乎被磨平。
或许是在两年行伍生涯养出的勇气。
那天,在上班的路上,他推开了人行道上的女孩,握着画笔,撞上大运。
这一世,赵骁峰。
他们一家从别的地儿迁来,最大的期盼便是赵骁峰,拜入仙籍,考取功名,改变这贫苦日子。
修行乃万里挑一。
芸芸众生,纵是最末等的灵根,生来便有者也寥寥。
前身也未能如愿。
不久金人南下。
二房的赵斌为了活命,为虎作伥,带着金军将士,来索要传家宝。
随后,赵骁峰做了一个冗长的梦,看见了三支画笔。
醒来后,他自己被抛在了蝇虫嗡嗡作响的死尸堆中。
他耗尽全身力气爬了出来,在路边躺着,奄奄一息。
路过的画师心生怜悯,带了回去。
穿越来的赵骁峰渐渐恢复,为了不引起麻烦,便以前世赵勇称呼。
老来无子的画师收他为徒,视若己出,还帮着埋葬了他的父母。
他凭借前世精湛的现代画术,深得师父喜爱,传授了绘灵的绝学。
师父不到一年离世,最后保荐他去了府城的大画坊。
却不料,他被蒙骗,顶替了资格。
自己只当上画匠,属匠籍。
他和一群大汉整日挤在一个破旧的小屋,赚取微薄的工钱。
屋子除了汗臭味,就是油墨味。
赵骁峰放下笔,把前世的这幅名作挂在了木屋的一个角落。
他盘腿观想,一支笔出现在手中。
乍见,这笔与其他并无二致。
细细端详,方能见笔杆上繁复精美的微雕——
一条五爪真龙!
它应该是穿越者的福利,可过去半年居然一点反应没有。
观想出来之后,他敬香供奉、滴血认主,笔始终不似灵物。
这让自己略有懊恼,后悔小说看少了,居然不知道如何激活。
赵骁峰转动着笔身,摩挲着龙鳞,指尖忽然传来莹润冰凉之感。
这才发现,龙眼处镶嵌着一对与笔身材质颜色一样的宝石。
“画龙点睛?”
他忽然想到了张僧繇的典故,心中戳破了一层窗户纸。
赵骁峰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一双龙眼之上。
栩栩如生的真龙活动起来,随即紫气升腾,盘旋绕飞。
真龙双爪向前,抬头看他。
他毫不怯场,又不失敬重。
随即,两只龙爪戳入手指。
十指连心,刺痛入骨。
赵骁峰紧握着那支画笔。
这是自己的逆天改命的机会。
“赵勇,怎么了?”
赵二狗起身,看见赵骁峰背着自己,不断抽搐,豆大的汗珠正从背上滚落。
“没什么,老毛病。”
“别这么拼命,下次我请,去窑子放松放松。”
“青楼那些女子媚功了得,我上次只是望了一眼,愣是被迷了一个时辰。”
“那一个时辰,你都干嘛了?”赵二狗一脸坏笑地揶揄他。
“不知道,要不是有人拍醒我,我都不记得有这件事。”
赵骁峰瞥了瞥,睡得四仰八叉的大汉,就是这汉子唤醒的。
“你就骗人吧。”赵二狗没听成段子,撇撇嘴,转身离开。
赵骁峰瘫靠在墙上。
兴许是本家的缘故,又或是看中自己作画的本事。
赵二狗这个督工对他,不像对其他画工那般苛刻。
可他欺上瞒下,太过势利,自己对他没有太多好感。
脚步声渐远,赵晓峰缓缓站起身,盯着那支恢复正常的画笔。
神笔认主后,与他心心相映。
笔名点睛,有画龙点睛之妙。
可如神笔马良,变画为真。
亦可消耗真炁,点凡化灵。
若有合适的灵材,绘灵的技法,点睛笔竟能绘制灵根!
这是逆流而上的机会!
赵骁峰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
只要能修炼,自己不用再待在画坊。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昨天还没有画完的山水画,让自己平静下来。
正当赵骁峰还沉浸在作画的专注中,熟悉的声音响在耳畔。
“起来了,起来了。过会儿掌柜要来巡查,都打起精神来。”
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家伙,睡眼惺忪,一个个却抓住了丢来的饼子。
二狗拍了拍赵骁峰的背,凑在耳边:“我们去外头谈谈。”
他们俩蹲在河边,还能看到府城高耸的城墙,还有起早的商贩。
二狗递来的饼子香得很。
油脂透出饼皮,照出锃亮的光。
让赵骁峰一时竟误以为是阳光在河面的反射。
直到太阳被云遮住,他方才看个明白。
形圆而扁,面缀烙痕,煎至金黄,脂香透皮。
居然是肉馅的!
八二的肥瘦比例!
放在上辈子,这么一块塞满肥肉的大饼,赵骁峰是吃不下去。
可现在,他却完全没法抗拒。
这样的优待,不免使他生出疑虑。
“别想了,快吃吧。”
赵骁峰也不客气,就着那碗寡粥,将这大饼收拾得一干二净。
油汪汪的手指也被吮得失去光泽。
这个世界,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油水实在是太重要了。
更重要的是,这油脂,水洗不净。
若是被人发现头头给自己开了小灶,势必会有多心之人腹诽。
二狗递来几片茶叶让他嚼嚼,去掉嘴里那股子羊油味,借机说起了话:
“你刚来这里,工钱定得低。过会儿,掌柜来,我怎么都要想办法帮你提提工钱,才配得上你这身本事。”
“二哥,多挣几个铜板,一月也不见得能多吃几回肉。我想绘制几幅灵画,能赚不少。”
“你疯了么?这可是夭寿的活儿。”
二狗跳了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小伙子。
赵骁峰在这方世界也有些时日,他很清楚。
窥探天机,记录道韵,有悖天理。
通俗点讲,想要把道记录下来,是要折损寿元的。
灵画,顾名思义。
它是一种记录道韵的绘画方法。
绘灵师会因此夭寿,更有甚者,暴毙而亡。
点睛笔不损寿元,赵骁峰方起了这心思。
“二哥,你只要能帮我搞来灵墨,我画一些低级灵画,收益两分,各取其一。”
赵骁峰也没有含糊其辞。
他知道,打动人的最好工具——
“利益,无它尔。”
二狗目光里反倒多了些不信任:
“且不说你怎会这一手,又不着急娶妻生子,何苦呢?制备灵墨的方法,被西南羁縻垄断,我可没这能耐。”
“是我太急躁了。”
“不怪你,去年开封陷落,二帝被俘,人人自危。盛世古董,乱世金,画也不好卖,你想找些其它路子实属正常。”
没走几步,两人在远处就看到了掌柜的身影,旁边还站在穿着马甲的差役。
掌柜看到他俩,指了指。
二人方至门首,一皂衣差役抖开麻绳,套牲口般勒住赵骁峰脖颈,将他捆了个结实。
另一人擎出公文,厉声喝道:
“江宁府押司勾追!赵骁峰入室偷盗,依法锁送衙前听勘!”
赵骁峰欲辩解,另一人却故意勒得喘不上气。
二狗瞥见,勒着赵晓峰的那位差役,腰间悬的道正司木牌。
他怕被牵连进去,喉头一滚,终是咽下了求情的话。
随后,他也遭受了盘问。
二狗见两位差役放心,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心虚地高声补了一句:
“怪不得想绘制灵画,原来是犯了事,想寻求仙家庇护。”
他只当自己倒霉,白搭进去个肉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