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也不管卜涯，自顾自的走到一边。
魔法一般变出三柱香，手指一捻便冒出缕缕青烟，插到香炉中。
这庙里香火竟是这老人在供。
卜涯侧着眼偷瞄。
有影子。
看来不是鬼。
既然信这些，那应该也坏不到哪里去。
虽是这么想，卜涯却悄默声挪动身子，时刻让老人处在自己视线里。
狮子搏兔尚且尽全力，更何况这种境地。
两人就这么诡异地沉默着。
老人从篮子里拿出个破锅，吭哧吭哧刨了些泥台下的黄土，又拘了把香灰。
接着把篮子里的柴火一股脑倒在火堆里，猛烈的火苗窜起三丈，快要点着房梁。
又把破锅架在火上烤。
火力很足，不消片刻那锅黄土汤就开始咕咚咕咚冒泡，带起缕缕灰烟。
“这老头，总不会要吃这些东西。”
卜涯刚在心底诧异一句。
对面老人已经把手插进火堆，将破锅端了起来，递到卜涯面前。
“吃…吃……，好……东西。”
卜涯扯了扯嘴，这东西，别说是不认识的老头，就是巧云姐给他端上来他都得考虑再三。
当下摆了摆手，扬了一下包裹，示意自己有吃食。
老人有些急，张着嘴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地伸着手。
看卜涯不信，捏了一小撮放进自己嘴里大口地嚼着。
看老人不似耍宝，卜涯还是不放心，又调起玄瞳。
这一回，命簿上清晰地印出几行字。
【承恩土，百愿香，消怨念，镇邪祟】
老人又指了指一边的佛像，笑容慈祥。
卜涯捏了一点放进嘴里。
并不是想象的土腥，像是干炒的白面一般，还夹杂着香灰的味道。
倒也不难吃。
细细地品了一下，没什么异样，卜涯从老人手里接过破锅。
老人似乎很是欣喜，双手在衣襟上搓着。
很快见底，卜涯长长地打了一个嗝。
肚子里沉甸甸的。
说到底其实还是土，只不过沾了点神性。
眼前突然浮出一溜小字。
【第一次洗经伐髓，你先天亏损的气血得到了补充】
【上品根骨：5/100】
这世上竟有这般神奇的物什。
卜涯把目光投向泥台，目光深处有些许贪婪。
他要是把这整个台子都吃了，会不会一跃成为人上人。
似是看出了卜涯所想，老头又一次出声。
“那东西…吃…吃多了……不好。”
这一回流利不少。
想来是老头久不见人，长期不言语所以才口吃。
“无碍，我有大用。”
卜涯走上前去，一泼一泼地往包袱里揽。
吃的多了大不了就是便秘，但根骨的提升可是一辈子的事。
虽然五点提升看着不多，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无主的灵药。
要不就早早地上了达官贵人的餐桌，要不就是那些妖兽的囊中之物，能容他染指。
这样比起来，这看着最便宜的土是最适合他的。
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任由卜涯去，阿泉从卜涯怀里窜出来，用爪子刨着有些结块的地面，试图薅下来更多的承恩土。
“它……它说，有…有人要害…害你哩。”
老人有些结巴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卜涯手底下动作一滞。
“他？谁？为什么害我。”
老头指了指香炉。
炉中的三炷香已经熄灭，两边几乎没怎么燃烧，中间却极其短。
口舌香。
卜涯从记忆里翻出香谱，叫出了名字。
老头很意外，这世道，没多少人愿意再去拜这些虚无缥缈的神仙，有那会功夫不如上山刨点食，竟还有年轻人知道这些。
“对哩，对哩。”
卜涯拢了下袋子，已经很重了，便重新包好，坐回到火堆旁。
“老人家，你睡这边吧。”
卜涯一指那片茅草，这上面要比冰凉的地面舒服不少。
老头子年纪大了，别睡过去。
老人毫不客气，便挪了过去，脱下鞋子搭在火上烤着。
夜色深了。
渐渐生起雾。
茫茫白雾如流水般顺着破庙的缝隙涌进来。
卜涯惊醒。
篝火已经熄灭，冒着腾腾的热气。
一旁，老人鼾声悠长。
阿泉也匍匐在熄灭的火堆旁，蜷成一团。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臊味。
卜涯取过钢棍。
从一端慢慢旋开，是一个枪尖，反拧过来就成了一杆枪。
平日里伪装起来极好，不易被官兵搜查，遇上险境就是最好的武器。
一寸长一寸强。
卜涯站起身，活动了下身子，走到门外，缓缓合上庙门。
白雾弥漫，粘稠的样子看不出一丈外。
腥味越来越重了。
还有阵阵若有若无的呼哧声。
雾里面慢慢映出一个黑影。
卜涯单手背枪，屏气凝神。
先冒出来一个狗头，接着是人身，最后是一条粗壮的灰色尾巴。
狗头后脑还印着一个皱巴巴的人头，此刻晦暗异常，被吸干了精气神。
狗嘴里发着粗重的呼哧声，嘴角还挂着一串血珠。
卜涯眉头紧皱，阵阵反胃。
若不是吃的是土这会儿吐不出来，否则早就搜肠刮肚了。
“这是什么？人妖？狗妖？”
卜涯看着这个人不人狗不狗的东西。
“或许，这能叫上一声魔妖了。”
这世上的妖他也听说过，有那实力惊天化为人形在人间行走的，但还没听过这般瘆人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命簿上说的魔种了。
狗妖也不靠近小庙，就围着卜涯转圈，眼神混沌，看着不怎么精明，却总是保持在一定距离，也不离去。
卜涯枪尖一直斜指着狗妖。
老人说有人要害他，这让他身心紧绷。
但他可以肯定不会是这条狗。
这不聪明的样子压根不会威胁到自己，又怎么可能劳动小庙的神仙提醒自己。
狗妖挪到一丈外，趴了下来。
不敢上，又为什么不走。
卜涯心中疑惑。
这东西再怎么说都有狗的特征，趋利避害难道都不懂了？
还是说它是被逼过来的。
是了，如果是它身后的“那个家伙”用它来探路的话就不奇怪了。
卜涯头皮发麻，那家伙显然智商不低，这样算来，他倒像是被圈养的“牲畜”了。
他甚至还不知道“那个家伙”是个什么东西，实力如何。
他藏着的命尘早就足够他升入七品，之所以拖着，一方面是想藏着点底牌，另一方面是想把自己的身体先补起来。
形势压人，现在似乎也容不得他再等了。
狗妖突然大张了嘴，呕出一滩血肉，腥臭无比。
接着就低着头回味起来，吃的嘎嘣作响。
卜涯瞳孔一缩。
那堆血肉里，赫然有半截小臂，被泡的发绿发胀。
是小孩的，上面还带着一个平安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