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喝牛奶

陈修看着她捏着面包小口咀嚼的样子,喉结微微滚动。

她吃得太小心翼翼了,像只受惊的幼兽,每咬一口都要抬头看周围动静。

上周在巷子里,他亲眼看见那些女生骂她“穷鬼不配吃饭”。

此刻她指尖还沾着奶糖纸的褶皱,那是他今早故意“失手”掉在她课本旁的。

见她吃完面包又把鸡腿往抽屉里塞,陈修皱眉:“怎么不吃?”

苏晚晚手指一抖,鸡腿险些掉在地上。她盯着油亮的外皮,忽然想起那年,后桌女生笑着说“请你吃炸鸡腿”,却在她伸手时把鸡腿扔进了垃圾桶,周围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我、我留着晚上……”

“留什么留,”陈修突然伸手撕开包装,塞到她嘴边,“冷了就腥了,我最讨厌吃冷掉的肉。”

他故意把“冷掉”两个字咬得很重,苏晚晚浑身一颤——这个语气,跟当初那个戴口罩的男生警告霸凌者时一模一样。

那天他说“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人,就把你们扔进垃圾桶冷着”,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

“喝牛奶。”陈修又把吸管插进纸盒,推到她面前,“我买错了甜味的,恶心死了,你帮我解决。”

吸管触到嘴唇时,苏晚晚本能地屏住呼吸。

但此刻陈修托着腮,正用铅笔敲着试卷倒数第二题,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像真的只是嫌弃甜味奶。

她抿了抿唇,试探性地吸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进喉咙,带着纯粹的奶香,没有任何奇怪的味道。

鼻腔里忽然涌起酸涩,她慌忙低头,却听见陈修忽然轻笑一声:

“小同桌,你脸红得像番茄。”

苏晚晚猛地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跟那天巷子里,男生摘口罩时露出的眼睛一模一样。

不可能……他怎么会是那个人?

陈修转着笔,余光瞥见她耳后新添的红痕——今早打扫卫生时,他看见三班那个寸头男生故意用扫帚柄撞她肩膀。

“这题怎么解?”他忽然把试卷推过去,指着最后一道大题,“我卡了半小时了。”

陈修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题推给苏晚晚。

苏晚晚愣了愣,视线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

草稿纸上有他写了又划掉的步骤,字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问号旁边,歪歪扭扭画着只举着鸡腿的小熊。

“这里……应该用洛必达法则。”

她下意识接过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步骤,指尖划过他画的小熊,“不过可能需要换元法简化。”

陈修盯着她垂落的睫毛,忽然想起巷子里她缩在墙角的样子。

那时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一本写满解题步骤的笔记本。

“晚晚很聪明啊。”

他故意拖长声音,看着她耳尖迅速泛红。

“以后每天教我一道题,抵饭钱怎么样?”

苏晚晚捏着笔的手顿住。抵饭钱……原来他早就知道她没有饭卡,知道她每天只敢在放学后去食堂买最便宜的馒头。

“我、我教得不好……”

“试试呗。”陈修忽然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反正我也不亏——”

走廊里突然传来嬉闹声,苏晚晚猛地往后缩,椅子跟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陈修瞥见她瞬间惨白的脸色,心脏抽紧。

她在怕,怕那些曾经欺负她的人,怕随时会泼过来的脏水。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子,把牛奶盒往她那边推了推:“冷了,快喝。”

苏晚晚盯着晃动的奶液,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糖果,也是这样温温热热的。

她咬住吸管,眼泪突然砸进牛奶里,却听见陈修若无其事地说:

“明天给你带草莓味的,这个牌子的奶糖超好吃。”

她慌忙抬头,看见他转着笔冲她挑眉,阳光穿过他发梢的蓝黑色发胶,在试卷上投下一片细碎的光斑。

或许……这次真的不一样呢?

她攥紧牛奶盒,第一次在学校里,尝到了甜味之外的温暖。数学不像语文,单凭死记硬背就能应付。

陈修准备做数学题,可是以他的级别,数学这种程度的难题他还解决不了。

需要三级以上才能看懂,可偏偏这两天。他的心思都在苏晚晚身上,看书的时间并不多。

“这题……或许可以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苏晚晚攥着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悬了三秒,才敢落下。

她余光瞥见陈修课本上潦草的涂鸦——跟那天巷子里,男生塞给她的纸条上画的小熊一模一样。

牛奶盒被推到一旁,她却没注意到。

指尖在纸上沙沙游走,每写一步都要偷瞄陈修的表情,生怕哪里写错会招来嘲笑。

“陈修?”她忽然停笔,刘海遮住泛红的眼睛,“这样写……会不会太复杂?”

“不复杂!”陈修连忙摇头,盯着她纤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

苏晚晚抿了抿唇,继续写下去。她的字秀气得像簪花小楷,在草稿纸上开出工整的公式之花。

陈修却注意到她握笔的手指在发抖,指节泛白。

就像昨天他递纸巾给她时,她接过纸巾的模样。

“给。”她匆匆推过纸张,指尖触到他掌心时,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陈修心尖一颤。

他想起巷子里,她被扯掉半把头发时,也是这样触电般的反应。

“谢了,晚晚。”他故意拖长尾音,看着她耳尖迅速红透,“比我们班那几个只会抄答案的靠谱多了。”

苏晚晚没吭声,低头捏紧牛奶盒。温热的纸盒让她想起父亲的茶杯。

只可惜她的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她想他们,非常的想。

甚至有的时候她想去找爸妈,只是看着年迈的爷爷奶奶又有些不忍心。

“苏晚晚同学?”

教室后门突然被推开,张老师举着保温桶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苏晚晚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这个名字从别人口中喊出,总让她想起走廊里的指指点点,和课桌上的粉笔字“丑八怪苏晚晚”。

“我、我给你带了饭……”

张老师看见她手边的牛奶盒,愣住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