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写话本

灶膛里的柴火噼里啪啦地烧着，金家堂屋飘着新米的香气。

金老婆子捧着粗瓷大碗，碗里白生生的米饭堆得冒尖，浇上一勺黄澄澄的猪油，拿筷子一拌，油星子在日头底下泛着亮。

她咬了口刚蒸的大白馒头，松软得直掉渣，可嚼着嚼着就想起上个月——那时候全家喝的都是掺着碎谷壳的野菜粥，咽下去喉咙生疼，得就着酸菜才能勉强往下顺。

这几日顿顿有肉，金老婆子的嘴也养刁了。后晌太阳斜了，她又往厨房溜达。

米缸里的新米见了底，挂在房梁上的腊肉也只剩骨头。

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摸了摸缸沿，指尖蹭到几粒米，心里直发慌：“这可咋整，再这么吃下去，过不了几天又要喝西北风了。”

西厢房里传来咯咯的笑声。

金钰正用毛笔尖戳女儿的咯吱窝，金娇娇笑得在炕上直打滚，红头绳散了，头发乱糟糟地贴着通红的小脸。

这小丫头眼尖，瞥见奶奶又在厨房发呆，趿拉着比脚大两号的布鞋就跑过去。

金娇娇回想这些天自家奶奶总是往厨房里跑，对着米缸发呆，猜到了她的担心。

奶，您又看米缸呢？”金娇娇踮着脚够缸沿，两只小手扒着缸口。

“别愁啦！窝挣钱给奶花，让奶顿顿有肉有米哦~”没等金婆子说什么，她拽着金钰的袖子回屋。

迈进屋子对着金钰，担心道：“奶这几天总看米缸，窝们得挣钱啦爹爹！”

金钰放下书，抱起奶团子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打趣道：“你个小机灵鬼，又有什么挣钱的法子了？”

金娇娇奶声奶气眨着无辜大眼睛道：“窝们可以写话本卖，窝先说一段，爹爹听听看，可以的话写下来，明天去镇上问问书铺收不收呀！”

金钰高兴的放下奶团子，拿起毛笔，“开始吧！”

金娇娇眼睛亮晶晶的，清了清嗓子，稚嫩的语气用说书的形式讲述西游记，“话说盘古开天辟地，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这天地间便分了四大部洲。今日咱单表东胜神洲，有那汪洋大海之上，漂浮着一座名山唤作花果山。此山非同小可，正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四季花果不绝，瑞霭祥云常绕。”

金钰的笔在纸上沙沙写着，墨汁溅到袖口都没察觉。

“却说那山顶之上，立着一块仙石。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围圆二丈四尺，合二十四节气；上有九窍八孔，应九宫八卦。也不知受了多少万载日月精华，忽一日晴空霹雳，那石竟轰然炸裂！但见金光冲天，声震百里，惊得满山鸟兽伏地，海中鱼虾潜底。待金光散去，石中跳出个石猴来——好模样！眼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落地便能爬能走，拜了四方。这猴儿目运的金光，直透九霄，惊得那灵霄殿上玉皇大帝忙命千里眼、顺风耳一探究竟。”

“且说这石猴在山中行走，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倒也逍遥。一日，群猴在山涧嬉闹，见那涧水奔流，不知源头何处。有老猴提议：“哪一个有本事钻进去寻个源头，不伤身体者，我等便拜他为王！”众猴连呼有理，只见那石猴跳将出来，高叫道：“我去！我去！”好猴儿！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

“您猜怎的？这猴儿睁眼一瞧，竟是别有洞天！只见崖壁上写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洞内石锅石灶、石碗石盆，桌椅床榻样样俱全，原是不知哪路神仙留下的洞府。石猴大喜，复瞑目蹲身，跳出瀑布，高嚷：“大造化！大造化！”领着群猴进了水帘洞，自此占了这好地儿。众猴依诺拜他为王，称一声“美猴王”！”

“这美猴王享乐天真，却忽一日烦恼起来。为何？原是与群猴饮宴时，见老猴死去，方知有生必有死，纵在这仙山福地，终难脱轮回之苦。有通背猿猴进言：“大王若要长生不老，须访那佛与仙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生不灭。”美猴王闻言，当下便决定漂洋过海，寻仙访道。”

“次日，他折木为筏，采果为粮，独自驾着木筏，趁着东南风，望西北而去。这一路漂洋过海，历经多少风浪？且听下回分解——”

金钰边写边称赞道：“妙、妙、妙啊，闺女继续啊！”

金娇娇奶声奶气眨着无辜大眼睛道：“爹爹先写开头，若明天书铺愿意收咱在写后面。爹爹配上图吧，窝来画！”

金娇娇拿着毛笔有模有样，画了图。

金钰看着画好的图，高兴的不得了，“闺女你画的栩栩如生，你莫不是天上仙童？”

金娇娇白了一眼金钰，叉着腰，奶声奶气道：“爹爹泥似不似傻哦！窝似仙童咱还有挣银子吗？窝这是天赋异禀好不啦~”

金钰使出杀手锏挠痒痒让金娇娇继续讲。

金娇娇被挠的咯咯咯笑着，最后妥协继续用说书法方式说下去。

第二天，金钰早早起床把还没睡醒的小闺女滴溜起来抱着，背着竹娄走到村头交了钱坐上老李头的牛车跟着去镇上书铺。

金娇娇趴在金钰肩膀上打盹，小辫子随着牛车摇晃。

到了镇上金娇娇睁开朦胧的眼睛揉了揉。

金钰看到怀里睡醒的胖嘟嘟的小闺女，贴心道：“闺女，饿了吧！爹带你先去吃饭！”。

金娇娇点了点头，“好~爹爹，泥带银子啦？”

“带了，咱先去那边吃一碗馄饨，皮薄馅大，可好吃了”，金钰指着不远处露天馄饨摊子。

“小哥一碗馄饨，一张肉饼”，金抱着奶团子钰找了空位坐下。

“好勒！一碗馄饨，一张肉饼！客官请慢用！”馄饨摊子的老板高兴的大喊道。

金钰给金娇娇一半肉饼，金娇娇吃了几口让他吃，又投喂了几个馄饨，剩下的他自己吃光。

父母俩吃饱喝足，大手牵小手一步步走向墨问斋书铺。

金钰抱着金娇娇走进书铺。书铺里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一排排书架上摆满了各类书籍，掌柜的正坐在柜台后面，专心致志地整理账目。

金钰轻轻咳嗽一声，引起了掌柜的注意。

掌柜抬起头，看到金钰和金娇娇，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金钰礼貌地拱手说道：“掌柜的好，我今来送还抄好的书，另外这儿有个话本，不知您可有兴趣一看？”说着，便从竹娄里掏出抄好的书和写好的话本，递给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