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鹤栖梧
  • 悦芷惜
  • 2035字
  • 2025-05-19 21:04:11

暮春的雨裹着柳絮扑在琉璃瓦上,姜昭宁握着密报的手渗出冷汗。纸上寥寥数语,却如重锤砸在心头——裴砚之的亲卫统领与三王爷余党来往密切。她抬眼望向御书房外的雨幕,恍惚又看见昨夜裴砚之替她挡下暗箭时,染血的指尖抚过她脸颊的温度。

“太后在看什么?”低沉嗓音惊得她浑身一颤。裴砚之不知何时立在身后,玄色锦袍还带着雨丝的凉意。他伸手抽走密报,目光扫过字迹的瞬间,周身气压骤降,“谁给你的?”

“这不重要。”姜昭宁后退半步,与他拉开距离,“重要的是,你打算如何处置亲信叛变?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你的...”话未说完,她已被他扣住手腕抵在书架上。檀木卷轴哗啦啦散落,裴砚之呼吸灼热:“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他眼底翻涌的痛色。姜昭宁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他醉醺醺地闯入她的宫殿,将她搂在怀里呢喃:“昭宁,若有一日我负了你...就用这把剑刺死我。”说着便将随身佩剑塞进她手中。此刻那把剑正悬在书房墙上,剑身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

“裴砚之,你我都清楚,自你扶幼帝登基那日起,我们之间就只剩权谋。”姜昭宁别过脸,却被他扳正下巴。他的吻带着血腥气,粗暴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直到她尝到咸涩的液体才惊觉,他竟流泪了。

“昭宁,你还记得掖庭的杏花吗?”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那年你偷折花枝被管事嬷嬷罚跪,我把你藏在怀里带出宫,你说那是你第一次看见宫墙外的春天。”

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时的裴砚之还不是摄政王,只是个常来掖庭寻她的少年郎。直到先帝忌惮他的军功,设计陷害他全家,那场大火烧掉了他们的年少时光,也烧出了如今权倾朝野的裴砚之。

“所以呢?”姜昭宁笑出声,眼泪却簌簌滚落,“你如今手握天下,还要用回忆来困住我?”她猛地抓起书架上的青铜镇纸,抵在他咽喉:“放我和皇儿出宫,否则...”

“否则如何?”裴砚之不躲不闪,任由镇纸划破皮肤,鲜血顺着纹路蜿蜒而下,“你以为出了这皇宫,三王爷的人会放过你们?昭宁,只有我能护着你。”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玉簪脸色煞白地撞开房门:“太后!三王爷余党率死士攻破宫门,裴将军...裴将军被暗箭所伤!”

姜昭宁手中的镇纸哐当落地。她望着裴砚之染血的衣襟,突然想起昨夜他说“明日陪你去御花园看牡丹”时,眼底难得的温柔。此刻那温柔已被战火燎成灰烬,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佩剑塞进她掌心:“昭宁,这次换你护我一次。”

暴雨倾盆而下,姜昭宁握着剑随他奔出书房。远处宫墙上火光冲天,厮杀声震耳欲聋。她忽然明白,这场权力的棋局里,他们早已是彼此唯一的退路——只是不知当硝烟散尽,这满身伤痕的两人,能否重拾那年杏花微雨时的纯粹。

暴雨冲刷着宫道上的血污,姜昭宁握着染血的佩剑,裙摆浸透泥浆。裴砚之左肩插着箭矢,却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远处传来马蹄声,三王爷的死士举着火把将他们围在太极殿前。

“裴砚之,交出玉玺和太后!”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你以为凭你这点残兵就能挡住?”

裴砚之突然低咳,指缝间渗出黑血。姜昭宁心头剧震——方才混战中他为救她挡下的那支箭,淬了毒!她握紧剑柄,却被裴砚之按住手腕:“昭宁,带着皇儿从密道走。”

“不可能!”姜昭宁咬牙,剑尖直指黑衣人,“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话音未落,裴砚之猛地拽过她,唇畔勾起熟悉的痞笑:“那就并肩子上,像当年偷溜出宫那样。”

记忆中的杏花与眼前的战火重叠。姜昭宁挥剑刺出,剑锋划破黑衣人的咽喉时,听见裴砚之闷哼一声。她转身见他胸前又添一道伤口,鲜血染红蟒纹,恍惚间竟与那年他冲进火场时的模样重合。

厮杀声渐弱,三王爷的余党倒在血泊中。裴砚之却突然单膝跪地,染血的手死死撑着地面。姜昭宁扑过去扶住他,泪水混着雨水砸在他脸上:“你不是说过,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梅雨季吗?”

“傻瓜...”裴砚之艰难抬手,抹去她脸上的血污,“还记得我在火场说的话吗?活着...只能是我的。”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次换我食言了...”

不!”姜昭宁抱紧他,佩剑掉落在地,发出清越的鸣响。怀中的人渐渐没了气息,她忽然想起掖庭的杏花、宫墙外的春天,还有他承诺过却永远无法实现的无数个未来。

晨光刺破云层时,姜昭宁抱着裴砚之的佩剑登上城楼。城下是跪伏的朝臣,襁褓中的小皇帝在乳娘怀中啼哭。她展开裴砚之生前拟好的遗诏,声音清冷如冰:“摄政王临终遗愿,还政于君。”

玉簪捧着玉玺上前,轻声道:“太后,您真要将权力尽数交出?”

姜昭宁望着远方渐散的硝烟,指尖抚过剑柄上斑驳的血迹:“他用一生争来的江山,不该成为困住我的牢笼。”她转身时,凤冠上的东珠轻轻摇晃,“传令下去,厚葬摄政王,谥号‘忠’。”

三个月后,江南烟雨朦胧。一身素衣的女子立在船头,将佩剑投入江水。剑身上“裴”字在水波中若隐若现,最终沉入江底。她望着两岸盛开的梅花,唇角勾起一抹笑——这一次,终于没有人能再将她困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而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小皇帝坐在龙椅上,听着朝臣们讲述着摄政王的传奇故事。御书房的暗格里,静静躺着一幅未完成的画卷,画中女子倚着杏花树,眉眼温柔,落款处写着“昭宁”二字,墨迹早已干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