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等不起,到了秋末,王岩也才刚满十六。
只是周家逼迫在及,又不知大伯会对自己用何手段。
这月余间若无法成为武者,雪去春来之时,便是绝路。
江寅此刻所展露的千斤膂力,已让王岩窥见武者真容。
周家长子更是一名武师,只怕更为恐怖。
一旦对方下了狠心,武师出手,王岩便再难活命。
而恰巧,周家这等豪族,对普通百姓,最擅长的便是心狠手辣。
当然,王岩也有保命之法。
他可以,退一步。
退到山里,让祖宅变成荒产,叫周员外随意去拿。
又或者舔着脸去找周管家,笑嘻嘻的收下五两银子,在契约上摁下手印。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退一步海阔天空。
等我苟完,便是尔等死期。
而且,关于如何退,王岩也很有经验。
念书时被同学欺辱,王岩在退。
上大学被女友劈腿,王岩在退。
进了公司被同事坑害,王岩在退。
在岳父岳母家被指着鼻子骂,王岩在退。
老板逼着他连夜加班,还他娘不给加班费的时候,王岩仍然在退。
就连路边买的珍珠奶茶里没有珍珠,王岩还是踏马的在退。
但这次,王岩不想退了。
此刻,他脸上没太多表情,心中却已是有了决断。
而江寅却还是察觉出王岩目光中那丝异样。
“是了,苦命百姓,如何保证自己能活到明天?”
虽不觉得王岩有资质,但他既然开口问了,江寅还是要把情况说透,哪怕这只会让他更加绝望。
“石头,要想进入武馆,除了秋末考试,其实也有别的办法。”
江寅说完,王岩目光顿时一变。
“什么方法?”
“也不是方法,而是更好的资质。”
江寅说道:“正如你打听到的一样,想要拜入武馆,
主要看得的便是根骨、血气、膂力。
秋末考的也是这些,都有既定的标准,
我们江氏武馆要求略高一些,
你这样的年龄,入门便需要有一百七十斤以上的膂力,
血气更是要达到甲等,
根骨由三师兄掌握,要求极高。”
略微停顿,江寅又道:
“在入门的三种天赋中,如果有一个方面天赋极高,只要另外两种不是太弱,这样的人,所有武馆,都是会收的,也不用参加考试。”
“也就是,天才?”
“没错,但这样的人却极为罕见,我们江氏武馆总共三百名弟子,能称为天才的,也只有大师姐、二师兄与三师兄。”
王岩惊讶的看向江寅:“连你都不算天才?”
江寅嘿嘿一笑:“我是江师的儿子,从小各方面都受到上好的蕴养,某些方面虽不输师兄师姐,但越到后面,天赋上的差异就越明显,终是赶不上他们三位。”
王岩略微思索,问道:
“多大的膂力,可被武馆看成天才?”
根骨无法改变,血气自己又不太懂,唯有膂力可以直接衡量,故而王岩才有此一问。
江寅微微一笑:
“不入武道,皆以为膂力最易达成,其实最容易的反而是血气,当然,这个费钱、费资源,膂力的话,十五六岁,扛起四百斤以上,可称为天才。”
四百斤。
王岩暗自推算,以此前的提升速度,想要达到这等膂力,至少也需要两三个月。
江寅又道:“其实,膂力上的天才是最少的,我只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个叫牛二虎的人,似乎就是这方面的天才。”
听到牛二虎的名字从江寅口中冒出来,王岩不由一愣。
“他是奴籍,依律令,本就无法成为武者,
他却扛着几百斤的大石,跑来武馆门前跪下,拜求我爹收留,
我爹虽没见他,却也对其天赋很是满意,
只要此人有些心性,我爹自然能帮他解决其他问题,
可惜才跪了半个时辰,他却受不了周遭路人的言语挖苦,
最后骂了句娘,往武馆门上吐了口痰,跑了。”
此刻,连王岩听完,都不由为二虎道一声可惜。
万般皆可度,唯有心难平。
但王岩却来不及感慨,脑中只有那四百斤的膂力。
此刻便想离开武馆,返回山中。
这时,却有东西忽然飞落在眼前。
王岩低头看去,正是自己的破袄、裤子与草鞋。
“旁人不可踏足武馆,念你初犯,便不予追究,速速离去。”
随着声音,一名年近三十岁的男子从石墙后走出。
他皮肤略黑,年龄不大,却是一脸的刻板与严肃。
“四师兄。”
江寅想说什么,那四师兄却猛地瞪了他一眼。
“江寅,你是觉得演练百遍‘龙桩’过于轻松?既然如此,便再多练五十遍,或者叫你这位知音帮你演练一遍?”
“不用!”江寅连忙说道。
王岩不知何为龙桩,但看江寅惊恐表情,也知常人演练一遍龙桩,后果怕是非常严重。
“石头,不好意思,今晚,你没法住武馆了。”
江寅一脸歉疚的看向王岩。
“无妨,山人遍地皆可安身,倒要多谢江兄一番款待。”
王岩说完,四师兄却指着他身上衣袍。
“换好你自己的衣裳。”
江寅道:“一件衣裳而已,他穿着便是。”
然而四师兄却不予解释,只道:
“脱下,换上,走人。”
“四师兄......”
“无妨。”
王岩开口,不让江寅为难。
旋即,他脱去那身长袍,身上仅剩自己那条老旧的短裤。
就在王岩露出骨瘦如柴的身躯之时,四师兄像是被什么惊到,当即瞪圆双目。
“你......”
嘴刚张开,他立刻止住声音,没再言语。
很快,王岩换回旧衣。
“今日能与江兄结识,并受点拨,石头三生有幸。”
王岩躬身一礼。
江寅身上背负千金,却也咬牙还礼。
“石头,有什么困难,便来武馆叩门,你还未教我唱歌。”
王岩不再多说,再一拱手,旋即踏雪而去。
天明时,江寅终于卸下身上千斤重量,铁甲落地时,直震起巨响。
回到房间,屏儿来到跟前。
正要吩咐她再去准备热水,屏儿却将一捧碎银子和铜板放在眼前。
“这是?”
“少爷,这是昨晚那位公子放在您衣柜里的。”
江寅一看,合计大约五两银子,虽不多,却远高于昨晚招待的饭菜与那件衣裳。
在那长发美男屋中,四师兄心事重重,一盘围棋下了半个时辰,却只落了十余子。
此刻,他又拿着白子,眼睛望着棋盘,心思却在别的地方。
长发美男颇有耐心,见他不落子,也不催促,只静静阅览手中书卷。
四师兄则心中默念:
“不可能,那小子的骨象......怎会与师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