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给林颖留的位置上今天终于坐了一个人,这天下午的第一节课,吕贵看见那个空了很久的位置坐了一个少年,由于自己在同龄人里面矮了一点,吕贵觉得还是因为太瘦了所以显得矮。吕贵坐在第二排,而预留的那个位置,在第六排,他想观察林颖,就要回过头去,这节课的老师,可能是忘记了自己还有课,一直没出现在教室里,所以同学们都自顾自的聊起天来,吕贵没有参与前后桌关于一档火遍大江南北的音乐综艺的讨论,而是扭着头,后桌的女生还以为吕贵在看她,把头藏在高高的书堆后面,这样刚好没有挡住视线,吕贵也就懒得解释。
林颖也没有参与周围人的聊天,他像一块木头,呆呆的坐在那里,吕贵甚至感觉到了,林颖察觉到自己在看他,但是林颖不为所动。可能他太伤心了吧。还没有走出来。很多时候,吕贵也会想念死去的母亲,他想如果母亲还在,是不是不用这么客套,跟谁都客客气气的,没有现在这么累。
从后面几天的林颖的表现来看,他可能真的很伤心,吕贵的宿舍和林颖的宿舍一墙之隔,林颖的生活规律到变态,他每天几乎都在同一时刻去食堂,而且天天都是吃面,吃完饭就回教室,在他那个座位上趴着午睡,晚饭也是吃面,他不在下午放学回宿舍洗澡,而是窝在教室看电子书,晚上下完晚自习,他再回浴室洗一个冷水澡,下完晚自习早都不供应热水了。洗完冷水澡,光着身子站在阳台上吹干,由于都熄灯了,大家也不尴尬,他上他的上铺睡觉,本来分班前,林颖就住在这个宿舍了,他原来的床也是下铺,但是因为他爷爷去世,分班后后来的人把他的床占了,给他挪到了上铺,他回来什么都没说,就睡到上铺去了。他确实也没什么朋友,可能只是在这个学校吧,偶尔有一个分班之前跟他一个班一个宿舍的帅小伙坐着陪他吃饭,两个人也是一言不发各吃各的,偶尔,那个胸膛很宽的陪坐小伙夹林颖的炒面,林颖也不说什么,另外根据吕贵的同桌说,他也看到过林颖夹那个小伙的菜吃。林颖也从不串他们寝室的门,即便是一个班的同学。
偶尔吕贵他们一群人去吃饭,看见林颖在那里吃面,就坐过去,有一次,吕贵坐在林颖的对面,他问林颖,你怎么每天都吃炒面啊,林颖看看他碗里的饭,用再小一点就听不到的音量说,饭不好吃。
食堂的饭确实不好吃,不但是早稻米,而且还是陈的早稻米,吕贵的舅舅说,给学校食堂送米米行都要单独收运费,这个米的成本有多低可见一斑,当时大家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米,大家一顿也能吃个两三碗饭,只不过呢,当时是吃饱了,到了下午第二节课,约莫三四点的样子,大家的肚子都饿的直叫唤。当然了,有人认为是菜里没油的缘故,有吕贵他们爷爷那一辈的亲身试验,有人认为是这个米的缘故。这样的米,煮饭自然是不好吃的。学校领导认为,这是长身体的缘故,大家消化吸收能力强,所以容易饿。
林颖吃完从来不等别人,对自己班的人如此,对那个陪他的前同班同学也是如此。如果他先吃完了,起身洗碗走人。吕贵还发现,他对小说近乎痴迷,几个小时可以一动不动的,在那个一点点大的电子屏幕上扒拉,有一次吕贵问他,你在看什么,分享给我看看。林颖也是头也没抬的说,平凡的世界。吕贵其实不爱看小说,不过他的继姐有这个爱好,他也听他继姐说过,平凡的世界有一百万字,他想,这看完得啥时候啊。
日子就这样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月,学校要举办校运会,吕贵的班级是一个文科班,全班就十几个男生,但是全班仅有的两个一个项目都没报的学生,一个就是瘦弱的吕贵,还有一个就是林颖。瘦弱的吕贵是后排女生给的称呼,因为吕贵的座位挨着饮水机,但是没有水的时候,吕贵换不了水,因此获封此称号,吕贵还和那个女生解释,我也不知道为啥,我在家卸半车米都卸的动,不知道怎么就扛不动这种桶装水,一定是饭菜不好没力气。那女生只是笑。再过几天,她们叫吕贵,就叫他瘦弱的吕贵了。林颖也一个没报,这时候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周考、月考,林颖虽然其他科目惨不忍睹,但是语文一直是全年级第一,甚至力压三个重点班一百五十余名学生,这也让兼班主任的语文老师脸上有光,说一千道一万,再怎么着也和他的教学质量有一点关系吧。
重点班一百五十余名学生,语文成绩偶有和林颖并列的,但是从来没有超过的,甚至有重点班女生来找林颖拜师,林颖也是一笑了之,从未当真。
也正是这个缘故,据说班主任看到吕贵一项都没报准备批评一下,但是体育老师说林颖也一项都没报,班主任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避免了吕贵的一场难堪,吕贵想,得聊表对林颖的谢意。
校运会三天,体育老师,一个开一辆小众跑车的永远阳光灿烂的女性,安排吕贵和林颖以及其他一项都没报的女生一起充当啦啦队,当吕贵还尴尬的混在女生队伍里面的时候,他抬头看见林颖,正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四楼教室的阳台上,扒拉他那个小屏幕。
吕贵借口口渴,去小店买了两瓶可口可乐,逃离了那个令他难堪的队伍。
他把一瓶可乐递给林颖,林颖抬头,太阳迎着脸洒下来,过了一会,他才看见这个阳光透过他空荡荡的衣服的黑影,正是瘦子吕贵。他接过举了有一阵子的可乐,说,你还真去当啦啦队啊。
吕贵摇摇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林颖迅速的去教室里搬了一把椅子,他说,咱两在这里晒太阳吧,放心,没人说的。吕贵说,为啥啊,林颖说,副校长是我叔公。可是副校长姓刘啊。你要是不信,你回去当啦啦队咯。我不去,臊死了。
于是四月的阳光,洒在两个少年身上,林颖说,你干嘛请我喝可乐。吕贵说,不干嘛啊,我想啊。太阳太暖和了,没一会,吕贵就困了,他调转椅子,想趴靠在椅背上睡一会,但是自己瘦,木质的椅子还是太硌了,他看了看看小说看的入迷的林颖,于是再搬一把椅子,和林颖放成一排,自己躺在椅子上,头枕在林颖的腿上,林颖居然什么都没说。
吕贵昏昏沉沉的睡了会,不知道是上课铃还是下课铃响,把他吵醒了,不过都不重要了,这几天不上课,他想抬眼,猛烈的阳光刺的他睁不开,世界在他的眼睛里面模模糊糊。良久,他才看见林颖依旧在看小说。林颖看到他醒了,对他说,你的耳朵还能听见吗,吕贵说,可以啊,咋了。林颖说,耳屎都快溢出来了。吕贵说,啊,搞脏了你的裤子吗。林颖说,那倒没有。说着拿出来一根挖耳勺,一只手按着吕贵的头说,不想聋就别动哦。
挖完一只耳朵,换边的时候,林颖感觉到吕贵哭了,他连忙停手,他以为他弄疼吕贵了,忙问道,吕贵说没有弄疼,是太舒服了,舒服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