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笼罩的断魂崖,林河的手指深深抠进岩缝。指尖传来火辣辣的疼,掌心的老茧被尖锐的石英划开细小的血口。他侧头避开扑面而来的毒瘴,灰布蒙面下呼出的白气在岩壁上凝成冰晶。
“还剩三丈......“
少年仰头望着峭壁上那抹暗红,那是二十年才开一次的赤血草。崖下传来野狼此起彼伏的嚎叫,混着山风刮过嶙峋怪石的呜咽。他解下腰间浸透雄黄的布条,缠绕在渗血的手掌上。
忽然有鳞片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林河全身肌肉骤然绷紧。余光瞥见暗红岩壁上闪过一道赤影——是赤鳞蛇!这种毒物常年盘踞在赤血草周围,其毒能让人三息毙命。
蛇信吞吐的嘶声近在咫尺。林河猛地蹬壁翻身,腰间柴刀在岩壁上擦出一串火星。赤鳞蛇擦着他耳畔掠过,毒牙在蒙面布上撕开两道裂口。
“来啊!“少年低吼着甩出雄黄布条。毒蛇在半空扭身闪避的刹那,他左手已拽住事先系在古松上的藤蔓。粗粝的藤条勒进掌心,整个人借着冲力荡向三丈外的凸岩。
赤鳞蛇撞在岩壁上发出金石相击的脆响。林河趁机拔出插在腰后的石锥,狠狠刺入岩缝固定身形。冷汗顺着眉骨滑落,在睫毛上凝成冰珠。
毒蛇盘踞的赤血草近在眼前,却见那畜生突然弓身蓄力。林河瞳孔骤缩——这是要喷毒雾!
千钧一发之际,他扯断腰间麻绳。系在末端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崖顶垂落的冰棱。咔嚓脆响中,丈许长的冰锥轰然坠落,正砸在毒蛇七寸处。
“嘶——!“
趁着毒蛇被冰碴掩埋,林河像猿猴般蹿上岩台。赤血草独特的腥甜钻入鼻腔,暗红花瓣上凝结着冰霜。他正要伸手,忽然头皮发麻——破碎的冰堆里赤影暴起!
剧痛从右腿传来。林河闷哼一声,抄起柴刀劈向蛇身。刀刃砍在赤鳞上竟迸出火星,震得虎口发麻。毒蛇獠牙已刺破棉裤,冰冷的毒液正在血管里蔓延。
“给我......下去!“
少年眼中血丝迸现,突然松手坠向崖外。下坠的冲力带着毒蛇一同跌落,却在经过古松时猛地拽住藤蔓。一人一蛇悬在半空剧烈摇晃,林河趁机摸出怀中的石片,狠狠刺入蛇眼。
腥臭的蛇血喷溅在脸上。垂死的毒蛇疯狂扭动,带着少年重重撞向崖壁。林河忍痛翻身,用膝盖压住蛇头,沾满雄黄的右手直接插进蛇口。
“咔嚓!“
当他掰断毒牙时,整条右臂已经乌黑发紫。颤抖着摸出解毒药丸吞下,眼前阵阵发黑。不能晕......母亲还在等药......
忽然瞥见古松根部有道裂缝。先前毒蛇挣扎时,蛇血正沿着树纹渗入其中。在正午阳光下,树皮竟缓缓剥落,露出半卷泛黄的皮纸。
“这是......?“
林河用柴刀撬开树缝,羊皮卷上沾满凝固的血渍。当最后一滴蛇血渗入卷轴,模糊的字迹突然浮现:
「百草锻身图残卷·淬体篇」
「赤血草三钱,配以......」
后面的字迹被污渍遮盖,唯有“蛟鳞粉“三字若隐若现。少年顾不得细看,将皮卷塞入怀中。当他摘下赤血草时,暗红的花瓣突然渗出露水,滴在乌黑的右臂上——毒素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崖底传来狼嚎。林河望了望开始飘雪的天色,将柴刀咬在口中,沿着结冰的藤蔓滑下山崖。背篓里的赤血草散发着温热,隔着麻布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烧感。
暮色四合时,少年瘸着腿推开柴门。草席上的妇人咳嗽声撕心裂肺,窗台上的油灯快要见底。他摸出怀中的皮卷,在摇曳的火光下,“蛟鳞粉“的字迹泛着诡异的青光。
破晓的鸡鸣撕开夜幕时,林河正蹲在灶房角落磨药。石臼里的赤血草渗出暗红汁液,滴在青砖上滋滋作响。他摸出怀中的羊皮卷,就着晨光辨认模糊的字迹。
“七叶藤三钱......腐骨花两朵......“少年数着竹篓里冒着寒气的药材,这些都是昨夜用狼皮从货郎那换来的。当看到“沸煮三个时辰“时,他扭头望向院里那口煮猪食的铁锅。
铁锅架在青石垒成的临时灶台上,底下松木劈啪作响。林河将捣碎的药材倒入沸水,原本清澈的水面瞬间翻起墨绿色泡沫。腥臭味弥漫开来,惊得檐下麻雀纷纷逃窜。
“咳咳......河儿?“东屋传来虚弱的呼唤。
林河手一抖,药勺差点掉进锅里。他抓起旁边的艾草捆扔进火堆,用烟雾盖住药味:“娘,我在熏屋子驱虫呢!“
锅中药液渐渐变成粘稠的紫黑色,表面浮起一层油脂状物质。少年褪去上衣,露出精瘦的脊背。当他把赤血草汁倒进锅中的刹那,整锅药汤突然沸腾如血浪!
血雾蒸腾间,林河看见自己映在锅壁上的倒影扭曲变形。他咬牙踩上木凳,正要跨入铁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娘!“
妇人瘫倒在门槛外,枯瘦的手指深深抠进泥地。她袖中滚出个青瓷瓶,里面仅剩的三颗续命丹洒落草灰中。林河冲过去搀扶时,发现母亲掌心血渍里混着碎肉。
“别碰......那邪物......“母亲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王大夫说......咳咳......赤血草是......是棺材里长的东西......“
少年红着眼圈掰开母亲的手:“您看错了,那是治风寒的艾草。“说着将人抱回床榻,用麻绳将染血的被角捆在床架上。
回到院中时,铁锅里的药液已凝结成胶状。林河抄起木棍搅动,突然被迸溅的药液烫到手背——皮肤瞬间鼓起水泡,又在三息内结痂脱落。
他再不犹豫,纵身跃入铁锅。
“啊——!“
惨叫声惊飞满山寒鸦。药液像活过来般顺着毛孔往体内钻,每一寸皮肉都像被千万只毒蚁啃噬。林河死死咬住木棍,额头青筋暴起如蚯蚓蠕动。恍惚间看见双臂皮肤龟裂,露出底下粉红的新生肌理。
灶膛里的火焰突然转成幽绿色。锅中药液翻涌着凝聚成骷髅形状,两个空洞的眼窝正对着少年扭曲的面容。林河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被粘稠的药膏牢牢吸附在锅底。
“不能昏......不能......“
指甲抠进锅沿的锈迹里,指尖血肉模糊。就在意识即将消散时,胸口突然传来灼烧感——昨日捡到的狼牙护身符竟发出红光!濒临崩溃的脏腑被暖流护住,皮肤上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三个时辰后,夕阳将铁锅边缘镀上金边。林河从黑褐色药渣中爬出时,浑身覆盖着龟甲般的血痂。他踉跄着扑向水缸,舀起半瓢凉水浇在头上。
“咔嚓!“
额头的血痂脱落,露出底下白玉般的皮肤。少年震惊地看着手指——随手按在夯土墙面上,竟留下半寸深的指印!
东屋突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林河匆忙披衣进屋,发现母亲枕边的手帕浸满黑血,那血渍中居然夹杂着细小的鳞片状结晶。当他试图擦拭时,结晶瞬间汽化,只在空气中留下淡淡的腥气。
夜深人静时,少年蹲在院中打量蜕下的血痂。月光下,这些干涸的皮肤碎片闪烁着金属光泽。他用柴刀试探着劈砍,刀刃竟被弹开,只在表面留下白痕。
“这就是淬体......“
话音未落,远处山林突然传来狼嚎。林河敏锐地察觉到这次嚎叫声调古怪,像是某种信号。他握紧柴刀跃上墙头,隐约看见对面山腰有绿光浮动,那光芒的排列方式竟似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