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胜

等刘克之垂头丧气的回转时,看到的便是一片其乐融融的场景。

他也没感到奇怪,如今整个大唐的风气就是这样的,战场厮杀不过是各为其主,现在主家跑没影了,自己也只是为了口吃的,装什么义气,反正大家都是大唐的兵,只要放下武器盔甲,就没人会找他们的麻烦。

因为他们皆是老卒,本身就很值钱,所以只要主动投降,基本上都是不杀他们的。

而且眼前这一堆一堆的都是成建制的重甲骑兵,身强体壮的,拿来当辅兵都比杀了强,等清点了战场,他们换一身皮,还是唐军,而且是正经的唐军,待遇上不一定更好,但名头上却是好多了。

“三郎,可得李国昌父子之头?”

见刘克之来到,牛礼喜气洋洋的走上前来,他身上的铁甲已经卸下,换成了一个个的袋子,一走便是一阵金属划拉声,显然装满了财货。

在刘克之追杀沙陀残兵的时候,他们这些步卒跟不上,所以转头搜刮沙陀大营去了,李国昌父子虽说是被李琢二人打败奔逃至云中,但带了不少财货。

因为要这帮老兵油子出力,你就得给钱,效果最好的便是阵前发赏,如此将士方能用命。

沙陀兵之所以崩的这么快,就是因为李国昌父子没多少钱了,就连最基础的开拔费都没给,只是承诺破敌之后一同发下。

但这招也就对新兵管用,对他们没用,老兵油子里没人是傻子,傻的早就死了,眼下的情形大家都看的分明,李国昌父子大势已去。

为什么他们都知道呢,因为他们一开始并不是来云中,而是去的朔州,先在那里战了一场,死了万余人,就连李国昌父子的亲族大将李尽忠也战死阵中。

而镇守蔚州的李有金则是望风而降,李国昌父子无奈之下,这才带领这六千残兵来到云中。

这父子二人说起来也肆虐河东两年有余,不仅一直没有被平定,反而越打越强,眼看着就要割据两镇,独霸一方了。

可没想到李琢与郑从谠二人一来,形势瞬间逆转,如今天下动荡,南有黄巢,北有沙陀,西有吐蕃,还有零零散散的唐人与外族不断在内外作乱,在如此风雨飘摇之际,朝廷居然还有如此威慑力,能令诸镇听命,老实的平叛,看来大唐的气数,还剩不少。

“那独眼龙跑的快,而且手上功夫不错,我一箭射出,本欲射他头颅,却被他躲过,射在了肩膀处。”

刘克之没了兴致,他一马当先冲击沙陀中军,一锤便将沙陀牙旗锤断,并收了起来,这是夺旗之功,若能得李国昌父子二人任意一个人头,便有斩将之功,

二功相加,加上斩获,只要诸葛爽能为他如实报上去,最起码能得六转军功,可加正五品上骑都尉,说不定还能加个昭武校尉。

大唐的加官和升官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唐代的官职有四种,职官,勋官,散官,还有爵位。

这四种之中,爵位的地位最高,也最难获得,职官也称为本职官,也就是官员本身的职位。

文职比如县令刺史之类的就是本职官,武职比如刘克之如今的十将之职。

而勋官一般是武将获得,以军功计算,共十二转,最高等级的十二转名为上柱国。

而散官文武皆有,文散官有二十九阶,最高者为开府仪同三司,武散官有三十一阶,最高者为骠骑大将军。

而爵位,有九阶,最高为亲王爵,只封给皇帝的亲兄弟,亲儿子,外人,即便是亲堂兄弟,也别想,最多封一个郡王爵。

而大唐的郡王爵,就宽松的多了,不止是皇族才能得封,异姓也能被封为郡王,比如郭子仪,比如李琢的爷爷李晟,皆是异姓郡王爵。

这四种官,可以加在一人的身上,以郭子仪为例,他的职官是尚书令,散官开府仪同三司,勋官上柱国,爵位汾阳郡王。

这种殊荣,即便是长孙无忌,还有李靖,也未曾拥有,当然,这也与太宗本人有关,因为太宗皇帝在玄武门之前,职官为尚书令及等等等等,勋官为上柱国,散官为天策上将与司徒,天策上将是太宗独有,而司徒是超越散官最高从一品的正一品官职,为三公之一,几乎无人能活着获得,李靖也是死后才追加的司徒,至于爵位,便是秦王。

所以大唐的升官,其实一般说的是职官,其它的三种,皆是加官。

不过如今的散官体系已经变得混乱无比,只要是个节度使,都能加开府仪同三司,而勋官和爵位还比较稳定,毕竟是以军功和血脉为基础。

至于职官,这年头的文人都比较能打,所以文武之间的分别并不明确。节度使同时也可以是刺史,但总体来说,其实并不混乱。

以刘克之如今的夺旗之功,最低可功勋三转,外加七品散官,至于职官,则看诸葛爽舍不舍得,爵位的话,不可能,若是得了李国昌父子的头颅或许能得个县男。

当然,这一切皆要诸葛爽如实报上,朝中也要有人能够说话,他的功劳才不会被打折扣。

“节帅!”

刘克之策马来到将台之下,诸葛爽此时正笑眯眯的抚着胡须,看着大军收拾战场,基础的斩获已经出来,斩杀沙陀兵两千余,俘虏两千余,被逃走一千余,汝州军损失一千余,而且多是外镇兵和东都兵。

他麾下的牙兵和亲军,基本上没有损失,只死了三四百人,伤了千余,这一战,可谓是大胜,而且等将这些沙陀兵全部收编后,不仅没有损失,实力还更上一层楼。

就在他高兴之时,只见刘克之策马来至将台前数十步下马,一个滑跪来到台下,双手捧着一块绢帛,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幸得节帅护佑,末将取得李逆父子牙旗在此!”

闻言,诸葛爽连忙起身来到台前,看着跪在下面的刘克之,语气愉悦的说了一句。

“克之啊,不必多礼,上来吧。”

“多谢节帅!”

刘克之站起身来,捧着沙陀牙旗,快步走上将台,将牙旗奉上。

“哈哈哈,果真是沙陀牙旗!”

诸葛爽命人抖开一看,一面大旗顿时映入眼帘,黑底红字,绣有玄武图案,上书:振武节度使,中间是一个大大的李字。

“好好好!克之之功,吾定会如实上报!”

诸葛爽连道三声好字,刘克之闻言大喜。

“可惜,那李逆父子跑的快,不然还能多一大功。”

说罢,诸葛爽长叹一声,显然对未得李国昌父子二人的首级感到遗憾。

而此时距离战场百里之外,一个须发斑白,满面风霜的中年人,身后跟着一个满脸疲色的青年人,一身皮甲,向着北方纵马奔驰,不时回头张望,好似身后有猛兽追赶。

这中年人曾官拜云中刺史,大同军防御使,沙陀三部军使,他原名朱邪赤心,因平定庞勋之乱有功,赐国姓,取名国昌,字德兴,官拜单于大都护,振武节度使。

至于他身后的青年人,一只眼睛满是翳白,而另外一只则十分灵动,显然,他有只眼睛是坏的。

他便是人称“飞虎子”的原大同军守捉使——李克用。

此时父子二人再无往日里纵横河东的风光,如同丧家之犬,亡命奔逃。

昔日拥兵数万,如今身边只有寥寥几骑亲兵跟随。

他也没想到,李琢与郑从谠一来,各藩镇军头便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作战无比的勇猛,而且他的弟弟李友金居然望风而降。

他也组织兵马与唐军战过几场,有赢有输,但打着打着,他的的部众和基业却是越打越少。

若不是今日一见势头不好,转头就跑的话,他也得死在这里,现在,他除了长子李克用和三个亲兵之外,其他的如妻妾儿女、宗族部下都已经被其它藩镇所灭。

如今他已是穷途末路,他现在唯一的选择,便是越过雁门以北群山,前去投奔和他有姻亲关系的鞑靼部落,以求能够得到暂时的庇护和存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