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绣品抄袭风波

院外的喧哗声裹着碎玉般的人声撞进正厅。

苏挽棠刚要追出去,就见翠儿从门外探进半张脸,鬓角的珠花乱颤:“姑娘,周夫人、李夫人她们来了,说是听说府里出了事,特意来探望。”

侯夫人的指尖还搭在门框上,听见这话先收了手,迅速理了理鬓边的珍珠簪子。

苏挽棠瞥见母亲眼底闪过的慌乱——前世林昭昭总把侯府的丑事捂得严实,偏今日这些贵妇人来得巧,怕是早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

“快请。”侯夫人扯出个端方的笑,转身时衣角扫过案几,茶盏里的残茶晃出半滴,在红漆木头上洇开个深褐的印子。

门帘掀起的刹那,脂粉香混着丝帛窸窣声涌进来。

为首的周夫人手里捏着块绣帕,刚跨进门槛就拉着侯夫人的手直叹气:“妹妹这是招谁惹谁了?昨儿我家那口子下朝还说,定北侯世子往你府里跑得勤——”她余光扫到缩在墙角的林昭昭,话头突然顿住,“哎?这不是昭昭姑娘么?前儿在诗会上还夸她绣的并蒂莲巧得很,怎么……”

“周夫人说的可是这块?”李夫人从袖中抽出块月白缎子,展开来是幅“岁寒三友”图,墨竹的枝桠间还勾着金线,“我正想问呢,昭昭姑娘前日送我的贺礼,这针法怎么和我家老夫人收藏的《绣谱》里的‘缠丝锁麟针’一模一样?”

苏挽棠的指尖在袖中微微蜷起。

前世林昭昭靠这手“独创”的绣技得了满京城的夸赞,连太后都赏过她玉扳指——可她分明记得,那年陪母亲去给太夫人请安,在偏厅的旧书堆里翻到过本破了边的《云绣录》,里面正画着这缠丝锁麟针的图解。

她往前走了两步,袖中银铃轻响。

林昭昭原本缩着的肩膀猛地绷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挽棠接过李夫人手里的绣品,指尖抚过那丛竹枝:“这针脚起得急,收得慢,倒真像……”她抬眼看向林昭昭,嘴角勾起抹促狭的笑,“像极了我上月在西市旧书摊翻到的《云绣录》里的图样。昭昭妹妹该不会是和那古籍作者心有灵犀吧?”

林昭昭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她攥着帕子的手指节发白,帕子角被扯出个毛边:“苏姐姐莫要血口喷人!我、我这是跟绣娘学的……”

“《云绣录》是前朝绣娘云娘的手札,现存世仅两本。”裴砚不知何时走到苏挽棠身侧,指节轻叩案几,“一本在太医院院正夫人手里,另一本……”他眼尾微挑,“在定北侯府的书阁里。”

厅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炭盆里火星爆裂的轻响。

周夫人的团扇“啪”地合上:“这么说,昭昭姑娘的绣技是跟定北侯府的古籍学的?那可真是巧了——”她斜睨林昭昭,“我家小女儿学绣半年,前日还说要拜昭昭姑娘为师呢。”

“我、我……”林昭昭后退两步,后腰抵上雕花椅背,“我是……是偶然在旧书摊买到的抄本!”

苏挽棠看着她发红的眼尾,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前世她被换了魂后,林昭昭总爱捧着绣绷在她面前晃,说什么“阿姐虽痴傻,我替你守着侯府的体面”。

如今这体面,倒要自己亲手撕了。

“既然是独创,不如当众绣一幅?”她歪头看向林昭昭,“就绣刚才那幅‘岁寒三友’,用缠丝锁麟针。妹妹手那么巧,半个时辰总能成吧?”

林昭昭的喉结动了动。

她望着厅中突然围过来的贵妇人,望着侯夫人逐渐冷下来的眼神,又望着苏挽棠眼里明晃晃的挑衅,终于咬着牙点头:“绣就绣!”

翠儿手脚麻利地摆好绣绷,林昭昭坐下去时,绣凳被她撞得“吱呀”响。

苏挽棠瞥见她袖底露出半截青灰色的布——那是侯府粗使丫鬟的衣裳料子,前世林昭昭总爱穿素色锦缎,今日倒穿得这样寒酸,怕是急着出门连衣裳都没换。

第一针下去,林昭昭的手就抖了。

丝线在绷子上绕成个乱结,她扯了两次没扯开,指甲盖都泛了白。

周夫人凑过去看,皱着眉道:“这针脚歪得能跑马,昭昭姑娘前日送我的那幅,莫不是找人代绣的?”

“怎么会!”林昭昭的声音尖得像锥子,“我、我昨日夜里没睡好……”

“那再给妹妹半个时辰。”裴砚从袖中摸出块玉牌搁在案上,“定北侯府的鎏金绣针,比普通绣针细三分,最是考验功底。妹妹用这个,定能绣得更好。”

林昭昭捏着那根细如牛毛的绣针,眼泪“啪嗒”掉在缎子上。

苏挽棠看着她颤抖的手腕,突然想起前世雪夜,自己被赶去柴房时,林昭昭正坐在暖阁里绣肚兜,针脚匀得像用尺子量过——原来那都是假的,都是偷来的。

“罢了。”侯夫人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疲惫,“昭昭,你去偏厅歇着吧。”

林昭昭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站起来,绣绷“哐当”掉在地上,丝线缠成一团。

她踉跄着往门外走,经过苏挽棠身边时,袖口飘来股淡淡的檀香味——和前世那道士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苏挽棠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就是闻着这股味,被换了魂,成了痴傻的弃女。

如今这味道又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

“苏姑娘。”裴砚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站在厅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漫进来,勾勒出肩线的轮廓,“宫里的人来了,说太后召你我即刻进宫。”

苏挽棠的心跳漏了一拍。

太后?

前世这个时候,林昭昭刚得了太后的赏,自己还在柴房里冻得打颤。

如今突然被召,是林昭昭搞的鬼,还是……

她望着裴砚微沉的眉眼,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这次我帮你抢回人生”。

或许,这宫里的急讯,正是他们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