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灯谜大会前夜的“战术会议”

陈砚跟着李清君跨进醉月楼时,灶上的铜壶正“咕嘟”冒着热气,桂花香裹着甜糯的桂圆味扑了满面。

他刚在八仙桌边坐定,李清君便端来两碗酿子,青瓷碗沿还凝着层细白的水雾。

“刚才那小娃说咱们要参赛?”陈砚捧住碗,指尖被温意焐得发颤,“我可听说往年灯会谜语都是酸腐老学究出的,什么‘远树两行山倒影,轻舟一叶水平流’——听得人直犯困。”

李清君执起茶筅搅了搅他碗里的酿子,木簪在鬓边晃了晃:“今年商户联合办灯市,咱们醉月楼是金陵城南头的招牌,不参赛倒显得小家子气。不过……”她抬眼瞥他,眼尾的笑纹里藏着点促狭,“你方才说要请缨猜谜,靠的是知识,还是歪理?”

“知识!”陈砚拍桌,碗里的桂花被震得浮起又沉下,“我在未来……咳,我从前读书时,什么脑筋急转弯、谐音梗、冷知识没看过?就说上个月,我还在网上猜中过‘什么动物最没有方向感’——答案是麋鹿,因为‘迷路’嘛!”

李清君被他急赤白脸的模样逗笑,抽了张帕子替他擦桌角的酒渍:“行,你要真有把握,后院还堆着原主留下的《灯谜大全》。我让阿福掌灯,你且去翻着看。”

后院的青石板被夜露浸得发潮,陈砚抱着一摞旧书蹲在廊下,烛火在风里打旋。

《古谜汇纂》的纸页泛着黄,第一页就写着“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且宜在下”——谜底是“一”。

他翻得直撇嘴:“这也太绕了,放现代得被网友骂‘故弄玄虚’。”

正嘀咕着,忽听前院传来阿福的嚷嚷:“杜公子?您这会子来做什么?”

陈砚支棱起耳朵。

“自然是来瞧瞧,是哪位‘大才’要代表醉月楼出丑。”

这声音他熟,是学馆里总爱捧着《诗经》掉书袋的杜文远。

陈砚刚要起身,就听见杜文远冷笑:“上月诗会他用‘666’夸人,倒把那酸词儿说成隐语;这回又要拿市井俚语上灯会——真当灯谜是他耍嘴皮子的戏台?”

“杜公子慎言。”阿福的声音带着急,“陈公子可是正经秀才……”

“秀才?”杜文远的靴底碾过青石板,“我且放话在这儿:他若敢上台,我便联合周、吴几位同窗设下连环谜阵——上用《尔雅》典故,下嵌《九章算术》,看他这半吊子能猜出几个!”

话音未落,前院的门“吱呀”一声被合上,脚步声渐远。

陈砚捏着书脊的手指发紧,书页在烛火下投出扭曲的影子——这杜文远倒会挑时候,偏要在他准备时来添堵。

“在这儿发什么呆?”

李清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提着盏琉璃灯。

她许是刚卸了围裙,月白短衫下摆沾着点面粉,发间木簪换成了支青玉的:“杜家那小公子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且说,是要退,还是要战?”

“战!”陈砚把《灯谜大全》往石桌上一摔,“他用典,我就用梗;他设连环,我就破连环。对了,你方才说原主的书里有《算术谜》?”他翻到某一页,眼睛发亮,“你瞧这个——‘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谜底是‘缺衣少食’。这要是换成‘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再加个‘十’,我就能说‘缺十(缺实)’,暗讽他的谜语不实在!”

李清君俯身看他指的位置,发梢扫过他手背:“倒真有几分巧思。不过……”她直起身子,指尖点了点他额头,“明儿苏婉儿要亲自来确认参赛名单。那姑娘是知府千金,最讲究规矩,你说话可得收着点。”

陈砚正想应,前院又传来门环响。

阿福扯着嗓子喊:“陈公子!苏小姐来了!”

苏婉儿进门时带着股清甜的梅花香。

她穿湖蓝比甲,腕间金镯子碰出细碎的响,手里还捧着卷《灯谜集》:“陈公子,我是来问你参赛的事。”她扫过石桌上摊开的书,眉尖微蹙,“灯会是传承雅事,不是……不是你在酒桌上耍嘴皮子的地方。”

“苏小姐可知,去年灯会猜中谜语的百姓有几个?”陈砚没接她的话,反而反问。

苏婉儿一怔:“不过二三十人……”

“那今年,我让二三百人都能猜中。”陈砚抽出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什么动物最没有方向感?麋鹿(迷路)”“为什么飞机飞这么高都不会撞到星星?因为星星会闪”,“您看这些,不用读《四书》,不用背《尔雅》,连卖菜的阿婆都能乐一乐。”

苏婉儿盯着那张纸,指尖轻轻摩挲过“麋鹿”二字。

她忽然笑了,眼尾像沾了点月光:“你这歪理,倒真能让灯谜活起来。只是……”她抬眼,“若杜公子他们设了难谜,你可别慌。”

“我慌什么?”陈砚把纸页折成纸飞机,往空中一抛,“难谜就像甲方的需求——看着吓人,拆开来都是纸老虎。”

苏婉儿被他逗得捂嘴笑,转身时金镯子又碰出响:“那我明日便把你名字报上。陈公子,可别让我失望。”

等苏婉儿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李清君才从廊柱后转出来,手里多了盏新扎的花灯。

灯面是素白的绢,用墨笔写着“酸秀才,别丢脸”七个字,字迹清瘦如竹枝。

“这是我让灯匠连夜做的。”她把花灯塞进陈砚怀里,“明儿你上台,就举着它。”

陈砚摸着灯面上的墨迹,指尖触到绢布的经纬。

夜风穿过后院的竹丛,把灯穗子吹得晃起来,“别丢脸”三个字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他望着远处渐次熄灭的灯笼铺,忽然笑出了声——杜文远的连环谜阵,苏婉儿的担忧,李清君的花灯……这些都像拼图,正慢慢凑成他要的那场“古今谜语大战”。

“李老板。”他转头,眼里映着花灯的光,“明儿你可得站在前排。我要让全金陵的人都知道——酸秀才的嘴,能骂退地痞,能破了老谜,更能……”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能让这灯会,活成我在未来永远得不到的鲜活。”

李清君没接话,只是望着他发亮的眼睛笑。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鸟。

陈砚低头整理着怀里的花灯,素白灯面上的字迹被他捂得温热。

他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金陵城的万人空巷里,会有个穿青布儒衫的酸秀才,举着这盏灯,一步步走向那挂着千万灯谜的长街。